『巴尔加・克罗姆威尔』
「——领域展开,矩阵再定义」
随着状况的变化,每隔几秒、几瞬、几刹那,世界被重新刻画并推进。
阿尔德巴兰的能力无法让时间大幅倒退,这场赌注在为他稳固胜利的同时,也有可能让胜利从指尖滑落。
「——领域展开,矩阵再定义」
每一步,每一招,每一个行动都经过检验和确认,将棋局逐步逼近终局。
顶级战士们在不断前进的时间里,面对这样永不停歇的一击必胜的世界,简直难以想象。
「——领域展开,矩阵再定义」
不仅战士,顶级智者们在思维能力上的超凡表现也是同样的非凡。
因为他们不参与实战,不知道真正战斗中的血腥味和伤痛,仅凭脑中构建世界前进的方式,他们反而更像怪物。
无论怎样——,
「——领域展开,矩阵再定义」
阿尔德巴兰无视了战士的磨练,智者的深思,也无视了一击必胜的危险和无法同时见证两种选择结果的法则,只为抹去胜利。
他的手段被人唾骂为卑鄙,厌恶甚至鄙弃,这些智者们无疑有资格这样做。
无论多少恶毒的谩骂都无法切割他的意志。作为交换——,
「——领域展开,矩阵再定义。」
通过这种卑鄙的方式,他一定要夺取胜利。
×××
「……至少,像一只饥渴的猪也该有些可爱吧。」
低沉的声音中,『猪王』多尔泰罗・阿穆尔的玩笑,比起先前带来的沉重绝望感,要显得轻描淡写。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他全身上下布满了钢丝的伤口,鲜血正从无数裂痕中涌出。更何况他还能保持意识,没有露出悲伤的表情,这才显得更加不寻常。
「到了这一步,我知道你不怕死。不过,就算不怕死,痛还是痛吧?」
「你自己说的时候不明白吗?无论是死亡还是痛苦,最终都带来恐惧。既然如此,我们需要吞噬的就只有恐惧。」
「……我不明白。」
多尔泰罗的说法,将由死亡带来的恐惧与由痛苦带来的恐惧等同视之。
然而,在阿尔德巴兰看来,这两者是截然不同的。死亡产生的恐惧与痛苦产生的恐惧并不相同。
更进一步说,痛苦是施加于肉体的刺激,因此与恐惧还是有所不同。
「――。无论如何表达,终究只是猪的咆哮罢了。」
在阿尔德巴兰面前,口角泛着白沫的多尔泰罗低声说道。
那位『猪王』的粗壮脖子上缠绕着多重细钢丝,压迫着他的气管。
多尔泰罗试图用指头挣脱,但嵌进脖子的两根指头已无力挽救,失去血液供应的庞大身躯终于屈膝而跪。
跪下的多尔泰罗周围,曾跟随他的五十五名手下倒在地上。
在与这位『猪王』对抗的过程中,逐个击倒其他手下绝非易事,仿佛是在折骨削肉,一次次被逼至绝境,总计有两万三千八次。如此多的尝试次数,即使在阿尔德巴兰经历过的无数败战中也属顶级。
当然,其中有对方『猪王』及其手下的『黑银货』组织攻击相当周密的原因,但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在于阿尔德巴兰自身能力的不足。
缠绕在多尔泰罗脖子的钢丝,并非是从阿雅的手中伸出,而是来自临时由阿雅借予阿尔德巴兰的戒指。
他操控着一条细钢丝,在一次次化解多尔泰罗的猛攻后,终于将钢丝缠绕在那粗壮的脖子上,用尽全力将其勒紧。—— 在这艰难的领域里,从零开始学习钢丝术并达到实用的地步,花费了超过两万次的尝试。
「———」
随着一声巨响,多尔泰罗的意识彻底消失。
尽管如此,作为黑社会中被称为『猪王』的他依然没有倒下,用将拳头深深砸入地面的姿态支撑起自己的庞大身躯,彰显出不屈的尊严。
这敌人的姿态不得不让人称赞一声「了不起」。
「哎呀~阿尔大人真是了不得呢。我还在村里夸下海口说除了我没人能掌握这技能,这下真是丢脸丢大了~」
雅耶一边说着,一边来到阿尔德巴兰身边,此时的阿尔德巴兰正在多尔泰罗的面前大口喘气,而那些被他击败的敌人都被雅耶一一吊在空中。
她用猫一样狭长的眼睛注视着阿尔德巴兰的钢丝术。不过,他没能完全接受那份赞美。
「别开玩笑了。仅用一根手指,从头顶到脚尖的每一块肌肉都快抽筋了。你这样用十根手指做十倍的动作,虽然看起来很纤细,但你是在肌肉上厉害得不得了吗?」
「哎呀,阿尔大人你真是对我的制服下感兴趣吗?之前有好几次给过你确认的机会,你却都浪费了呢。」雅耶调皮地讥讽道。
「……把戒指再借我一下。」阿尔德巴兰回应道,同时抚摸着他右手无名指上的戒指。
经过多次尝试,阿尔德巴兰发现把戒指戴在无名指上最为合适。
虽然最初对戴在无名指上有些抗拒,因为他的左臂本来就不存在,这种心情实在不该带入战场。
不管怎样——
「大叔,您没事吧?抱歉没有太多余裕顾及您那边。」
阿尔德巴兰确认对方安好的情况。
「不,没事,我很好。」
亨克尔即使语塞,但仍点头回应。在与敌人的战斗期间,亨克尔的表现称不上出色,几乎无法发挥作用。
但在雅耶绑住敌人后,他帮助使其失去战斗能力并摔碎了镜子『对话镜』,因此在某种程度上他还是起到了作用。
确实,当面对一定水平的强者时,比如多尔泰罗,自然更不用说加斯顿,这种情况下很难将亨克尔视作战力的一员。
对于亨克尔所表现出的精神上的脆弱,阿尔德巴兰并没有责备他的意思。
因为每个人都有一些在对峙时,灵魂都拒绝面对的对手。
对雅耶来说,那个人是阿尔德巴兰,而对于阿尔德巴兰来说 —— 算了,不提这个。
「……阿尔德巴兰,你这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
「嗯?」
「你面对那个怪物人时,本来毫无胜算。无论是技巧还是力量都被完全压制。但是,最后你却赢了,而且几乎毫发无损,压倒性地胜利。」
「———」
亨克尔用一种仿佛在看着不可思议之物的眼神看着阿尔德巴兰说道。
在听着亨克尔的话时,阿尔德巴兰意识到这个人确实是一个会细致观察的人。正因为他在旁观战,所以阿尔德巴兰的异样显得更加深刻。
阿尔德巴兰并不是变强了,也不是因为和多尔泰罗相性很好。
要勉强解释的话,其实是像偶然击中目标一样,累积了无数次的好运才赢得的胜利,看起来就像是这样。
「——简直是怪物。」
因此,雅耶干脆地说出这样的话,并没有再要求更多,她的态度甚至让人感到舒畅。
她代替阿尔德巴兰回答了亨克尔,脸上没有浮现出畏惧或恐惧。对雅耶来说,她对阿尔德巴兰的印象已经定格了。
「阿尔大人是个怪物。我们正在和一个怪物一起行动哦。」
「……我认识很多像怪物一样的人。但,这家伙……」
「那些像怪物的人和真正的怪物是不一样的。请不要再说那些虚假的事情了~」
雅耶用温和的语气说道,脸上带着笑容,但她的话却不容置疑。亨克尔被雅耶表面上温和却坚定的态度所压制,一时语塞。
「不论我是不是怪物,今后的方针也不会改变。雅耶负责控制对方的数量,我来对付强者。大叔,你就按照指示行动,帮我注意镜子。」
「哦,明白了。」
「好的~听阿尔大人的吩咐~」
亨克尔谨慎地点了点头,而雅耶则在他身旁举起双手欢呼,她的指尖细微地舞动着操控钢丝。
随着她精湛的手势,钢丝缠住了已经昏倒的多尔泰罗,将那依靠不倒下显示倔强的『猪王』的四肢捆绑,将其和其他人一样悬在空中。
尽管了解让多尔泰罗苏醒时采取的安全措施是有必要的,但阿尔的心情仍然不佳。不仅是多尔泰罗,就连不得不击打到失去意识的拉珍斯也是如此。
「头好痛……」
说实话,阿尔确实低估了菲鲁特他们。除了莱因哈鲁特和艾莎以外,阿尔原以为其他人基本上不具备战斗能力。
然而,除了那位老巨人,还有格拉西丝、加斯顿,以及核心的菲鲁特尚未出手——
「如果阿尔大人能解除一个枷锁,我会变得更有用哦?」
「……」
「虽然不需要多说……但比起捆绑,我更擅长的是窒息呢。」
雅耶时不时地说些似乎在诱惑阿尔德巴兰的话,不过这些呢喃比起她在私密时的邀请,更加甜美地敲击着阿尔德巴兰的耳膜。
雅耶无法发挥出真正实力的原因,跟因心情问题而无法施展实力的亨克尔不同,主要是因为她受到阿尔德巴兰的自我意愿的束缚。
一旦解开这束缚,树木繁多的森林瞬间就会成为雅耶的独角戏。即便对手有五百人,要让绿色的叶子被鲜血染红也不会耗费太多时间。
不过,雅耶并不是因为无法做到这一点而感到不满。
那是一个多么欠缺正当性的指示,但服从命令是她的本性。因此,她才会如此对阿尔德巴兰低声说道:「——多谢了,不过这真是多管闲事。」
「哎呀呀。」
雅耶撇了撇嘴,对提议被拒绝似乎并未感到惊讶。最初就没有指望会被接受的提议。
这虽然有些出乎意料,但对于希望阿尔德巴兰顺利达成目的的她来说并不意外,看来这是在激励他。
因为这番甜蜜的说辞,让阿尔德巴兰恢复了一些消耗的精力。
「虽然也可以选择直接穿过森林向南走,但考虑到后果,这个选项不行。很抱歉,让菲鲁特小姐和其他人输在这里吧。」
「明白。那么,就按计划行事?」
雅耶收起刚才的氛围,微微低头问道,阿尔德巴兰点了点头。
随后,他想起在森林那边可能正在制定策略的菲鲁特和老巨人,轻声说道:「你们很强,不过——运气不在你们这边。」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当第三面『对话镜』被打破时,罗姆爷心中确信,「果然,他们不仅仅是识破了我们的策略。」
他脱下了嵌在手上的『对话镜』,因为它已经失去了一部分,无法再使用,然后随手扔掉。
在分析敌人最优的行动时,罗姆爷意识到对方很快识破了持有『对话镜』的人员,试图妨碍他们获取信息的意图。拉珍斯倒下,随后赶到的多尔泰罗也被击败。
尽管罗姆爷料到了这种可能性,但听到『猪王』被打败的消息,依然不由得感到震惊。毕竟多尔泰罗是他多年的伙伴。
「如果他早出生十年,或许能在『亚人战争』中留下名声。」
虽然当事人可能会对此笑而不语,但在罗姆爷看来,这是一种公正的评价。
不过,单靠多尔泰罗一人逆转『亚人战争』的胜负,还远不足以称为一场难以忘怀的战争。
即便他真的能在史书上留下名字,很可能只是被记载为被『剑鬼』或当时的『剑圣』击败而牺牲的一员。
无论如何,多尔泰罗战败了。照此推测,对手该是『剑鬼』级的才对。
「不,那也未必。」
罗姆爷摇了摇他那粗壮的脖子,驱散了心中的悲观想法。
对罗姆爷来说,『剑鬼』的存在是一种创伤。即便面对『剑鬼』时我们有千人,对方只有一人,仍然看不到任何胜利的可能。
这并不是因为『剑鬼』是地表最强,而是因为他所展现出的那种气势。实际上,可能并非如此强大,但那种让对手觉得无法赢的威慑力却真实存在。
就像菲鲁特,虽然无论是力量还是智慧,她都无法正面挑战黑社会的大人物,但即便如此,他们仍然奉她为王。
这种不可动摇的『气势』就是关键所在。
—— 而这正是那头盔佬所缺乏的。简单来说,他并不可怕。这就导致了一种难以捉摸的感觉。
「有必要一个个击破这种难以捉摸的感觉。——发射!」
在罗姆爷的命令下,身边剩下的二十名士兵开始行动。他们点燃了火属性的魔矿石,用魔大炮发射。
这武器可以手持便携,冷却后甚至能连续使用,非常珍贵,而发射的魔矿石更是稀有。
这就是——
「——暗夜驱逐」
就在这一瞬,战场的天空被白光如闪电般划破,云层瞬间消散。
透过云层,可以看到那片湛蓝的天空,驱散了即将到来的黄昏,仿佛扭转了时间。
—— 不,并不是这样。『暗夜驱逐』的效果只是再现了白昼的景象而已。
如果在夜晚施展这魔法,便会将夜空化为白昼的天幕;在雨天再现晴空,也能制造出从晴朗的天空中降下雨滴这一不合理的时间演出。
本来,『暗夜驱逐』的效果是用来驱散战场中所陷入混沌的黑夜,但这颗魔石还有一个鲜为人知的特殊效果。那就是可以如同将夜变为白昼、将冥暗之日变为阳光之日一般,篡改现实,以幻影覆盖。
也就是说——,
「——如果从天上看过来,那双眼睛已经不可靠了。」
在战斗拖延到迎来夜晚时准备的『暗夜驱逐』魔石,这次终于派上了用场。罗姆爷认为这是罕见的幸运,并为可能观察天际的头盔佬施加了屏障。
然而——,
「第六组,找到了头盔佬!接下来……哇啊!?」
根据第六号对话镜的传达和随即失联的情况,罗姆爷可以确定那个戴头盔的家伙破坏了第四面『对话镜』,并让『天之眼』的线索断了。
然而,他并未感到失望。原本,他对『天之眼』的可能性评估就很低。
对于那个头盔佬最优的行动,罗姆爷最先指示的是定期替换持镜者,并通过镜子以文字传达下一步动作。然而,头盔佬对此进行了应对,并连续两次先行制服了持镜者。
「即便能从空中目视我们的行动,也不至于如此精确地反制。」他思忖着。
那么剩下的可能性就是——,
「是我不知道的大精灵,强大的庇护,或者是他能看到对手的思维,如果不是的话,看到的或许并不是头脑中的东西——」
他逐一列举可能性,并制定计划按顺序排除。
根据头盔佬的行动来判断,大精灵的可能性不太高。精灵的专长是魔法,但头盔佬并没有借助精灵的力量来打破僵局的痕迹。虽然阳属性和阴属性的精灵会较不易被察觉,但这类精灵本身就很稀有。虽然不排除他身边有精灵的可能性,但这种可能性为零。
「优先级较低。—— 七号向东前进,九号向东南移动,赶往六号的交战地点。不,不用援护六号。更重要的是,两队要保持步调一致。要运用魔石和投石结合,务必要逼对方使用超过两个加护的力量。」
加护本应是一名人类只拥有一个的能力。历史上同时拥有超过两个加护的人少之又少,如果还能同时使用那些加护的人,更是屈指可数。
——在这个时代,能够同时拥有这种异样天运的有『剑圣』和『狂皇子』,实属罕见。而这头盔佬可能是第三个。
因此——
「将困难加在一起,再看看他们如何解开这个难题,就可以明白对方拥有的加护。——可别忘了,别人称我为这个世上杀死最多加护者的人不是没道理的。」
※ ※ ※ ※ ※ ※ ※ ※ ※ ※ ※ ※ ※ ※ ※ ※ ※ ※ ※ ※ ※ ※ ※
自从突如其来的『暗夜驱逐』后,阿尔德巴兰感受到了状况的急剧恶化。
对方面的行动中明显混杂着有意的无作为,仅是确定镜像角色就变得异常困难,意味着实验次数呈指数级上升。
「他们把镜役角色打乱,使得接敌的时机错开,结果持有镜子的人也跟着变换了……!」
另外,相较于那些纯粹为了压制、击倒甚至夺去阿尔德巴兰等性命的攻击,那些更像是在测试反应的攻击明显增加了许多。
无论这些攻击的意图为何,阿尔德巴兰在处理这些不直接致命的攻击时感到非常苦恼。
如果是那些确实能威胁到生命的致命攻击,阿尔德巴兰可以毫不留情地加以粉碎,并毫不犹豫地采取措施阻止其开端。
但是,当无法判断意图的攻击,或者是影响轻微的攻击出现时,如果像移开路边的小石子一样一一剔除,所需的行动量就会变得非常庞大。
「极端点说,就连擦伤也要重来吗?」
然而,又不能忽视那些像慢性毒药一样,接受后可能导致阿尔德巴兰陷入无解局面的攻击。
结果,一旦开始怀疑,阿尔德巴兰不得不应对所有攻击,这使得尝试的次数又上升了一个量级。
「这老家伙真是够可以的。」
※ ※ ※ ※ ※ ※ ※ ※ ※ ※ ※ ※ ※ ※ ※ ※ ※ ※ ※ ※ ※ ※ ※
随着破裂的镜片越来越多,罗姆爷对局势的发展感到极其担忧。
由于事先得到了各组织首领的通知,黑社会的混混们出乎意料地顺从地听从了罗姆爷的指示。有些人甚至在倒下时可能都不明白自己的角色是什么,但他们没有一句怨言,坦然地接受了命运,这种态度令人敬佩。
因此,他们的资源正在以危险的速度减少,但相应地,对手隐藏的底牌也在逐渐显露。
「这些都是下定决心的人。虽然与弗朗达斯的关系是菲鲁特建立的,但看来上天总是眷顾那些努力挣扎的人。」
通过使用『暗夜驱逐』的效果遮蔽了『天之眼』,并通过魔石的波状攻击改变了这一带的魔力浓度,创造了一个让精灵迷醉的空间,以确认合作的精灵不在场。
虽然对多用途的庇护效果有所怀疑,但通过直接攻击和远程攻击、物理攻击和魔法攻击的结合,实验了所有已知的庇护效果 ―― 以莱因哈鲁特为实验对象,只对那些性能得到了确认的使用,并排除了九成与当前情况不符的候选。
「这不是『初见的加护』或者『再临的加护』,既然不是『荒天的加护』或者『虎穴的加护』,那么剩下的候选就不多了。」
剩下的一成虽然在某些情况下可能会有特化的效果,但无法在紧急情况下提供全面应对的能力。
因此,尽管将这一点放在脑海中,但几乎可以排除在考虑范围之外。接下来的事情,与其说是魔法、精灵或加护,更像是对特殊能力的怀疑。
「想要扭曲理法,这种行为对于人类而言实在是过于傲慢,头盔佬。」
※ ※ ※ ※ ※ ※ ※ ※ ※ ※ ※ ※ ※ ※ ※ ※ ※ ※ ※ ※ ※ ※ ※
随着波状攻击的变化,对方的动作也发生了变化,阿尔德巴兰感到自己预想中的最坏情况不幸成真。
他咬牙切齿地意识到,也许那位老巨人 —— 巴尔加・克罗姆威尔已经察觉到,阿尔德巴兰是通过使用特殊能力,推演出了一系列可能性,从而突破了迫在眉睫的危机。
接连不断的波状攻击,以及一系列接踵而至且种类丰富的攻击手段,都是为了减少阿尔德巴兰凭借何种手段摆脱绝对不利局面的可能性。
或许对方无法完全理解领域存在与矩阵再定义所提供的近似无限的试错能力是阿尔德巴兰特殊能力的真相,但他已有明显被逼入绝境的感觉。
在这个世界中,魔法和庇护这些显而易见的可能性都已经被逐一排查,现在大家开始怀疑一些离奇而不合常理的能力。
在普雷阿迪斯监视塔中,像艾莎・卡德纳这样聪明的人,很可能会识破阿尔德巴兰的能力。
即便如此,要设法制住阿尔德巴兰仍然很困难。
艾莎当时通过水魔法封住了所有逃跑的路径,那是最佳的对策之一,但要在这样宽阔的空间中做到同样的事情几乎是不可能的。
尽管如此,阿尔德巴兰心中始终有一种挥之不去的不安感,这让他在短时间内犹豫着是否要更新矩阵,并在一次失败后很难逐步进行恢复调整。
更令人费解的是,为什么在『亚人战争』中声名显赫的巴尔加・克罗姆威尔还活着,并且竟然在帮助菲鲁特?
巴尔加可是对人类极为厌恶的人,在『亚人战争』期间,他以冷酷的策略夺走了数千人的性命,是个大参谋。
这种令人摸不着头脑的组合让阿尔德巴兰感到难以置信,心中不禁充满了怨言。这一切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至此,最糟糕的预感已无可置疑,罗姆爷努力压抑着内心令人作呕的感觉,徒劳地用力抚摸自己光滑的头顶。
他几乎可以确定,那头盔佬使用的是权能 —— 既非祝福亦非魔法,而是传说中『魔女』掌控过的超规格力量,这种力量足以扭曲世界的法则。
罗姆爷回忆起曾与自己有过接触的『魔女』的继承者斯芬克斯,她曾自称是无法再现权能的失败之作。
而现在,这个头盔佬竟能施展连『魔女』都渴望不已的能力,虽然他说为了菲鲁特想建立功绩,但实在是一个极为棘手的对手。
尽管不愿承认,罗姆爷推测,这头盔佬的权能可能是『读取对方心灵』或者『短期预测未来』中的一种。
然而,他认为目前来看,预测未来的可能性更高。
既然他能持续躲避这边的所有攻击,假如是在读取某人的心思的话,那人一定就是自己。
因此,罗姆爷开始采取行动,想要验证这一推测。
将两个部队分别下达不同的命令:第一个部队命令是不攻击直接通过,而第二个部队全力攻击。
然而,头盔佬的家伙试图对本应忽略的第一个部队采取行动,结果不知不觉中陷入了被第二个部队夹击的困境中。如果他能读懂罗姆爷的心,或者第一个部队中某个人的心,就不会背上这些不必要的麻烦。
到那时,就可以确认头盔佬的能力不是读心术。
换句话说,他的能力几乎可以确定是『预知未来』。
即便得出这个结论,也不是什么值得庆祝的事。
斯芬克斯自信地宣称其能力是扭曲理性的力量,但『预知未来』这个能力也实在过于强大了。
说到底应该如何应对这种力量呢?简直让人感到无奈。
※ ※ ※ ※ ※ ※ ※ ※ ※ ※ ※ ※ ※ ※ ※ ※ ※ ※ ※ ※ ※ ※ ※
「——那些不会使用『流法』的给我退下!但不要停下来!!」
以粗犷的声音高喊,加斯顿从人群中冲出来,向头盔佬的家伙挥拳而去。
通过传话者,加斯顿已经听到了罗姆爷的推测 —— 那个头盔佬的家伙似乎能知道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
「那么,就制造一些即便知道也无所谓的状况就好了吧!」
轰然地吼叫着,加斯顿从原本打算瞄准一击制敌的豪放攻击,转变为一连串细致的连续打击,封锁了头盔佬的退路,优先选择让拳头命中。
然而,对于这样的连击,头盔佬却狠狠地踏向地面,说道:
「动了脑筋啊,加斯顿。不过,在这里不用脑子才是正确的选择。」
随即,一面突起的土墙保护住了头盔佬,削弱后的攻击被这土墙挡住。
正如头盔佬所说,这次反而弄巧成拙了。
就在加斯顿咬牙切齿的刹那,头盔佬把土墙化为包裹着手臂的护甲,一击打中了加斯顿的额头,使他大幅后仰。
接着,头盔佬似乎要乘胜追击。
「看招!!」
顺着这种感觉,加斯顿借力向后翻腾,挥出一记踢击。
这轻盈的旋转踢法,是模仿菲鲁特为了摆脱莱因哈鲁特追捕时展现出的猫一般的灵活身手。
本不该出现在加斯顿这样魁梧的身板上,却是连陪他训练的阿斯特雷亚家的老园丁都吃过的一招 ——
「中了哦,四次呢。」
加斯顿的踢击划破空气,与这莫名其妙的话语一起。
必杀技 —— 加斯顿本以为已经锤炼到堪称必杀技的攻击,却没有奏效。
然而,比起为此懊悔,更快感到的是一种不协调的压迫感袭击了加斯顿的身体。
仿佛被巨人的手臂抓住般的压迫感袭来,右脚被高高吊起。定睛一看,那是一根从头盔佬右手延伸出来的细线在束缚着。
这不仅仅是他的红发女仆伙伴能使用的能力,连头盔佬也会用吗?
「我只能用一根。那家伙才是真正的天才啊。」
听到头盔佬这样平淡地称赞他的同伴,加斯顿不禁咬紧了牙关。
右脚被线吊着,高举到头部的高度。支撑着身体的左脚勉强用脚尖着地,浑身无力。在这般滑稽的姿势下,加斯顿被制服了。
而面对这样的加斯顿,头盔佬竟然转过身去,
「大叔,这家伙就交给你了。我去援助雅耶。」他说完,便不再关注加斯顿,径直走开了。
接替他走上前来的是传闻中的莱因哈鲁特的父亲。
拥有和莱因哈鲁特相同的发色与眼色,却散发出完全不同的气息。最让人生气的是,他那副尽管不情愿但不得不遵从头盔佬指示的神情。
所以——,
「——你这家伙,别轻举妄动……呜哇!」
随着对方的动作,加斯顿用拳头狠狠地击中了他的脸颊,但那一瞬间,加斯顿一边转身就朝戴着头盔的家伙扑了过去。
然而,在他的手还没抓住头盔佬之前,他的身体失去了平衡,被对方巧妙地闪开了,狠狠地摔倒在地。
失败了。
—— 强行挣脱束缚的那根线,几乎快要断裂的脚踝已经无法支撑身体。
「你这个样子还敢……」对方讥讽地说。
「就算少了一只脚又怎么样!我可是豁出命在战斗的!难道你以为我们是在玩玩,一痛就会停下来不成!?」
「————」
「最让人生气的事情,是你们完全不情愿地战斗。带着这种心态根本无法跟同伴们并肩作战!别用这种态度向我挑衅!」
加斯顿在沉默的头盔佬面前爆发出怒火,拼尽全力站了起来。尽管右脚踝依然流着大量鲜血,露出的白骨让人心惊,但加斯顿仍然咬紧牙关挺身而立 —— 因为他心中承载着的重量,让他无法倒下。
加斯顿心中,怀着一个深爱的女人。
或许,曾经有个女人,她担心可能会有带着『神龙』的恶党出现,却依然紧紧拥抱着他,告诉加斯顿不用担心,然后推着他和菲鲁特向前走。在加斯顿心中,有让他倾慕的男人和女人。
口头上总是满腹牢骚,却时刻关心周围的朋友。虽然本性仍然有些胆小,但即便双腿打颤,也从未逃避的老友。
喜欢啰嗦地发表繁琐的见解,却总是乐于助人,并且相信每个人都有成功的资格的前辈。
还有那满怀雄心壮志的少女,即使是诅咒般的过去也能化为力量的恶缘。加斯顿对这些让他憧憬的男人和女人充满敬意。
那个足够强大的人可以守护一切想要保护的事物。那个足够耀眼的女人,让他无论身在何处都无法忘却。对于加斯顿来说,这些都是他挺胸作战的理由。
「那些无缘无故乱入他人拼命奋斗的舞台上的家伙,算什么东西!!」
加斯顿从心底这样怒吼,再次向持着头盔的敌人冲去,每一步都坚定地迈出右脚。
即使这一脚会使腿砸碎、撕裂,永远无法再行走,他也无所谓。就算那样,加斯顿也会找到能做的事情,而且他深知,就算那样,伙伴们也不会抛弃他。
—— 现在,他只想赢过那个戴头盔的家伙。
加斯顿在踏出步伐的同时,庞大的身躯腾空而起,左膝抬起准备发出膝击。即便这次膝击被土墙挡住,他也准备好双臂蓄势待发的重击作为第二波攻势。
不管用哪种方法,他都会砸碎那个家伙藏在头盔下的脸庞——,
「——老实说,真的有点效果啊。」
在加斯顿踏步与跃起的瞬间,那个戴头盔的家伙仿佛心知肚明般迅速拉近了距离。
就在加斯顿喉咙微微闷哼时,一只戴着岩石手套的拳头迎头揍向他,把他的头狠狠打得向后仰去。
「可恶……!」
加斯顿的攻击最终一击未中。
然而,那家伙说着「有点效果」之类的话,不论是玩笑还是讽刺,都让人丝毫笑不出来。与此同时,加斯顿的意识随着失血迅速模糊远去——,
「——喝啊啊啊!!」
——就在最后一刻,他听见一个熟悉的高昂声音,同时眼角瞥见一束白光闪过。
那颗名为『星杖』的『流星』,在这个世界中现存的多数『流星』都是由一位『魔女』随着自己的好奇心和欲望随性制造的手工艺品,但『星杖』却与它们截然不同。
它是『魔女』为了实现某个目的而全力打造的智慧结晶 —— 即使这个目的只是为了让多嘴的『龙』闭嘴,其效果也是毋庸置疑的。
星杖会吸收持有者的玛娜,从而释放出不需要繁杂术式的力量,化作星光般的夏利奥。
当然,相比能够轻易灭杀『龙』的阿尔・夏利奥,这光芒显得微不足道,但对于个人而言,这样无需任何锻炼便能获得的强大力量已是十分惊人。
在被追踪至目标命中之前绝不停止的星光下,阿尔德巴兰想尽办法进行防御,但无论如何努力,他都无法毫发无伤地挡下这攻击。
这种断绝退路的攻击方式正好是阿尔德巴兰的克星。因此,阿尔德巴兰根据他心中的优先名单,选择了唯一可行的方法。
「抱歉,大叔。」
他说完这句道歉,便承受了加斯顿的反击,同时将被击落坐倒在地的亨克尔用隆起的土地托起,来作为他与星光之间的盾牌。
当然,看到阿尔的意图后,他怒不可遏地喊出「阿尔德巴 ——」
但瞬间,一道白光迸发,直接击中了红发剑士,伴随着让『龙』沉默的冲击贯穿了他的全身。
『——啊,哦,呜啊啊啊』
实际上,阿尔德巴兰感觉到一种像是大脑和内脏被灼烧的痛苦。但翻着白眼的亨克尔只是跪倒在地,连哀嚎的力气都显得多余。
在佛拉基亚的那件事和这次与『阿尔德巴兰』的苦战中,亨克尔那异乎寻常的坚韧已被证明无疑。
虽说亨克尔本人并未因这一耐力感到丝毫的欣喜,但正是这种坚韧救了阿尔德巴兰,使他能够转身寻找光芒的发源。
在那里——,
『——你就是汉巴里吗?』
一个小人族男子流着鼻血,靠在放出光芒的『星杖』上。
这场战斗已经重复了两万九千两百二十一次。从战斗之初,阿尔德巴兰就已经比那些聚集的暴徒们更了解彼此。
若是到目前为止遇到的对手,阿尔德巴兰没有一个不认识其名字。可以说,他甚至产生了一种莫名的亲近感。不过,这只是开玩笑。他对这些强敌感到厌烦。
然而,不管怎样——,
「……即使知道启动方式,也不该是半吊子的人能使用的『流星』啊。你到底是怎么启动的?」
「你觉得,我是怎么做到的……?呵呵,就让你终生惦记吧。」
「——难道是赫克瑟尔?」
看到从他的眼睛和鼻子流出的血,再加上颈部和额头上浮现的血管,阿尔德巴兰意识到这是一种禁药引起的副作用。
那所谓的『赫克瑟尔』是一种使用波克的果实制作的禁药,在露格尼卡王国也是被禁止使用的。这种药物虽有麻醉作用,但其本质在于通过门的活性化来过度生成玛娜。
在这种兴奋剂的效果下,即使资质不够的人也能使用『星杖』。
「即便如此,你的身体会被彻底摧毁的。你居然做这种事……」
「我怎么可能只是袖手旁观呢。拉珍斯、加斯顿,大家都在拼命……莱因哈鲁特也是呢?呵呵,我还真是身处了不起的地方……」
汉巴里一脸死气沉沉,脸色青白,看起来像是快不行了。他没有擦去那鲜红醒目的血泪和鼻血,宛如一个濒临死亡的人。然而,他的话中并没有那种绝望中的自暴自弃。
「这些家伙……」
在星光的灼烧下,亨克尔在痛苦中挣扎,而在他身旁则是昏倒的加斯顿。
加斯顿也是那个与阿尔德巴兰正面交锋的人之一,他不仅用拳头,更用言语给阿尔德巴兰带来了沉重的打击。在与菲鲁特阵营的战斗中,这样的人不在少数。
阿尔德巴兰就是这样一个接一个地,无比仔细地打倒他们,才来到这里。经过了两万九千两百二十一次的尝试与重试之后——,
「——头盔佬,你敢说你曾经拿命去挑战过吗?」
「——」
「我敢。我现在就是这样……我有拿命去拼搏的理由和勇气。我已经证明了这点……」
汉巴里用颤抖的声音说道,紧握手中的『星杖』,想要再次唤起星之光。但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啊……」
用于自我操控的玛娜不足 —— 仿佛在惩罚这样的汉巴里似的,『星杖』反向释放出强烈反噬,从他的身体每个角落冒出白烟。
如果没有资格的人按照使用步骤尝试使用,将不仅无法启动,还会有一些小小的惩罚。
这是创造了『星杖』的『魔女』设下的安全装置,目的是为了防止孩子们随意玩弄。
只不过,『魔女』似乎并不真正了解人心,以为这样就能起到安全作用。
无论如何,被这个安全装置反噬的汉巴里,翻着白眼,向后倒去——
「阿汉!」
这时,一个小女孩快速跑过来,接住了那小小的身躯。她肌肤黝黑,穿着引人注目的裙子,一看便知是『华狱园』的女头目。她抱住失去意识的汉巴里,用锐利的眼神盯住阿尔德巴兰。
「……就算你不这样瞪着我,我也没有兴趣或能力对尸体施暴。」
「你们这些人……」
「七天……不,已经是六天了。我们只打算再搅动这个世界六天而已。——不过,看来你们谁也不相信。」
『华狱园』的女头目叫托托。她曾被『黑银货』的头目多尔泰罗折磨得不轻,但此刻抱着重要之人的这名女性,她的眼神依然锐利无比。
面对这样的目光,阿尔德巴兰从头盔内微微眯起双眼,询问托托是否准备好了战斗。回想起来,在这个战场上他还是第一次遇到女性。
还没有见到一开始给出痛击的格拉西丝,也没有见到代表菲鲁特。
阿尔德巴兰对此表示感慨,而站在旁边的托托则紧绷着四肢,对阿尔德巴兰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前进。面对托托这种强硬的态度,阿尔德巴兰无奈露出苦笑,随后转过身去。
紧接着——
「——呃啊!」
阿尔德巴兰背后,托托高举的铁扇突然掉落,他奋力挣扎想要扯掉缠绕在脖子上的钢丝,但最终未能如愿,倒在地上。托托倒地后,雅耶走到他身边,捡起掉落地面的铁扇说道:
「哇哦,上面涂了毒呢。从气味和颜色来看……是吉兰梅吧?这可是即效的猛毒,真是下了狠手呢。」
「别太生气了。」
「我可是这么可爱的女孩呢,怎么能说是在生气呢,这样可是会被误会的哦!首先,阿尔大人您才是有错吧?面对女性对手还露出松懈的背影。虽然,阿尔大您再怎么死去活来也没事不关心……」
「——刚才可是一次都没有。幸亏你来了。」
这并非虚情假意,托托确实没能成功对阿尔德巴兰发动突袭,多亏了雅耶的及时出现。
听到阿尔德巴兰的回答后,雅耶露出复杂的表情,保持沉默。
这是阿尔德巴兰以自己的方式表达的感谢,但考虑到刚才他们还在抱怨感激之情不够,这种反应让他说起来毫无意义。
「总之,这里的人已经被制服完毕了。……至于大叔呢?」
「虽然有点焦,但他还是活得好好的。那个人是不是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啊?」
「那当然不正常了,毕竟是阿斯特雷亚家的人。」
「不管怎样,那样的人也属于阿斯特雷亚家吗?」
尽管如此,作为阿斯特雷亚家的一员,被『星杖』击中的一击看来还是相当有效的。
亨克尔这次尝到了至今为止最痛苦的经历。雅耶出于确认安危的目的出声,并且打算借机放弃不理。她投向阿尔德巴兰的眼神中带着放弃的意味。
阿尔德巴兰无视了雅耶的视线,意识则转向西北方。
在被烟驱赶着不断南下的树林中,这场战斗拉开了序幕。经过逐步消灭整整五百人的敌人,阿尔德巴兰他们终于回来了。回到了这里——
「似乎并不觉得这是第一次见面呢,头盔佬。」
「我也觉得。也许是因为我一直在考虑你的事吧。」
在最初被追逐的平原上,阿尔德巴兰终于正式与敌人 —— 巴尔加・克罗姆威尔,在经历了两万九千两百二十一次的反复尝试后,成功正面交锋。
※ ※ ※ ※ ※ ※ ※ ※ ※ ※ ※ ※ ※ ※ ※ ※ ※ ※ ※ ※ ※ ※ ※
在一片广阔的平原上,巴尔加・克罗姆威尔盘腿而坐,手肘撑在膝盖上支着下巴。再仔细一看,真是巨大。
即使坐着,头的高度也和阿尔德巴兰差不多。这么一看,不禁让人觉得他的身材相当魁梧,不过他的腿似乎有点短。
「真让人感到亲近啊。我也因为腿短而自卑呢。」
「我可从未在意过腿的长度啊。不过,比现在年轻的时候,也有奢望过要是自己更高大,或者手臂更长该多好。」
「即便现在看起来也很年轻呢,大叔,你到底多大年纪了?」
「这个嘛,过了一百就不再数了。」
巴尔加淡淡地回答道,不愧是巨人族,真是长命。
恐怕除了那些被认为不被杀便不会死去的精灵族以外,这个世界上寿命最长的族群就是巨人族了。
不过,巨人族如今也因为惹怒了一位『魔女』而濒临灭绝,古人实在是不知道惹怒人的后果。
「因为喜欢吃龙肉而大肆屠杀的剑士,或是因为激怒了一个人就想灭一个族的『魔女』,还有因为『嫉妒魔女』而遭殃的精灵,真是让人无语。」
「你小子倒是对历史挺了解的嘛。而且,我听说你跟『嫉妒魔女』关系还不错。」
「关系好?真是不好笑的玩笑。」
巴尔加的话语透着明显的挑衅之意,阿尔德巴兰对此无法沉默不语。
被说成和『嫉妒魔女』关系好,这种评价不管是讽刺还是玩笑,他都无法听之任之。
「我可是被那家伙狠狠讨厌着呢。眼睛都没对上过一次。」
「……和『嫉妒魔女』对视吗?这可真是个不怎么好笑的笑话。」
「说笑不得的话,这边也是一样。她总是选择我最不愿意看到的手段 …… 菲鲁特小姐怎么样了?」
「要制服那孩子对你来说是最简单的解决办法,而你认为她会待在你触手可及的地方吗?」
阿尔德巴兰对这个回答不满地咂了咂舌,巴尔加哼了一声,扫了眼他们背后这片经历了无数激烈战斗的森林,然后继续说:「那么?」
「真是厉害啊,竟然杀了五百人。」
「比起你们在内战时的战绩,这不过是小巫见大巫吧。而且……算了,这只是我的一面之词,不必多说。」
阿尔德巴兰强行咽下差点脱口而出的回应,只是为了不让双方的话语继续升级。
在这场战斗中,阿尔德巴兰一行并未夺去任何一条生命。
为了削弱敌人的战斗力,他们将其重创到濒临死亡的边缘,但只要给予及时的治疗,对方就不会有生命危险。
然而,即使现在将这些说出口,也不会对巴尔加的印象有任何正面影响。只会让他质疑这些不合常理的行为。
正如雅耶多次建议的那样,杀掉敌人会让他们更轻松地渡过一些危急时刻,这是非常正常的。
然而,即便多次尝试失败,阿尔德巴兰依然固执地坚持了这个原则。
他早已决定不再从她所爱之人的世界里抹去任何生命,除了唯一的例外 —— 菜月・昴。
为此,阿尔德巴兰不再轻易夺取任何人的生命——
「你是无法再忍受在眼前失去生命的情景了吧。」
——。
———。
――――――――。
――――――――――――啊?
「――啊?」
「我早就心生疑虑。在普雷阿迪斯监视塔,当得知艾莎和菲菈姆被打败时,我就知道他们并没有被夺去性命。从那时起,我心里就一直有这个疑问。」
「喂……」
「让菲菈姆使用『念话的加护』,然后通过传讯让『剑圣』在最不利的奥古利亚沙丘迎战……这本身是一个可以理解的策略,但这不能成为让艾莎活着的理由。菲菈姆在使用加护之后,也就没有用处了。」
「喂,老爷子……你这老头……」
「消除后顾之忧,这是理所当然的。而你并没有那样做。―― 你问我,把菲鲁特带到了哪里。我让那孩子沿着你们的逃跑路线走了。然后……」
无视声线颤抖的阿尔德巴兰,巴尔加抬起自己的手臂 ―― 手套上镶嵌着的『对话镜』,用指头轻轻敲打没有关闭盖子的那一面,呼唤着加斯顿。
阿尔德巴兰他们至今已经打破了十二面镜子,而这手套上镶嵌着的恰好是第十三面,也是最后的一面。在这『对话镜』的另一端,菲鲁特就在其中。
「你们没有夺走他们的性命,还有不少人在解除束缚后还能继续行动。即便无法再凑齐五百人,但至少还有余力再调动超过一百人重新集结吧?」
「这个老家伙……!」
在巴尔加露出微笑后,阿尔德巴兰在头盔里怒火中烧。对方利用自己不杀生的限制,悄悄地准备将被打倒的人重新投入战斗,真是令人震惊。不过,阿尔德巴兰这边也不是毫无准备。不仅是束缚,还打算折断四肢,让他们难以重返战场——
「为防万一,我已为所有人准备了『赫克瑟尔』。这次你将对战的,乃是不怕痛苦的存在,而是感受不到痛苦的家伙。」
「……哼,好啊!不管是一百还是两百,都放马过来。要是再来一次的话——」阿尔德巴兰想要趁势大喊。
就在他怒火中烧,声调变得粗厉之时,巴尔加突然眯起了眼睛。那种像是想看穿头盔内部的目光让阿尔德巴兰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巴尔加继续加紧攻势,语言中带着威慑。
「原来如此。这段对话对你来说,还是第一次吧。」
「……」
阿尔德巴兰瞬间僵住了,因为他一下子没明白这句话的含义。
然而,那只是瞬间的事情。阿尔德巴兰感受到背后传来猛烈的寒意,终于意识到眼前的存在或许比『剑圣』更加危险。
「雅耶——!!」
一瞬间,阿尔德巴兰竭力喊道,命令待命的雅耶进行攻击。
雅耶需要用她的钢丝术束缚巴尔加・克罗姆威尔,并封住他的嘴,以防其进一步的威胁。
为了做到这一点,最快的方法就是夺去他的性命。不过,阿尔德巴兰并不打算这样做。
这绝不是因为巴尔加之前所说的理由,而是他自己的意愿。
「让他直接睡上六天起不来。」
虽然暂时还没有具体的方法,但若能做到这点,无疑是最好的策略。为了实现这一点,他命令雅耶动手——,
「——就在那儿。」
这时,一道充满邪恶气息的刺耳男声传来,仿佛是从煮满毒药的锅里发出的声音。那名潜伏在草原上的男人满身天秤刺青,形象丑陋。他的目光锁定森林中的某个点,巨大的右眼异样地转动着。
仿佛那眼球并非他自己的,被强行装进去一般古怪,而他的目光正刺向准备遵从阿尔德巴兰命令冲出的雅耶。
忍术的隐匿被那名男子 —— 应该是『天秤』的曼弗雷德识破了。曼弗雷德用手掌按住右眼,然后用那装着了不合适眼球的左眼盯住雅耶。
「别动。」
命令一出口,雅耶的动作微微一滞。这是凭借语言的力量干涉他人的『强制的加护』的效果。
然而,如果说锁定雅耶位置的是『远望的加护』的话,这意味着他同时持有两种不同的加护。
「是堤丰的使徒吗……!」
阿尔德巴兰暗自咬牙,但很快雅耶便摆脱了加护的强制力。
乱掉的一步后,她再次恢复了平静,试图用忍术的机动性向巴尔加抛出钢丝。
然而,正是这一乱步让超越者们有了介入的机会。
「——菲菈姆的仇。」
和曼弗雷德一样,隐藏在草丛中的格拉西丝跳出来,踢向雅耶的腰部。
雅耶立即交叉双臂进行防御,但年幼的格拉西丝已经掌握了『流法』,她的攻击异常沉重,雅耶纤细的身体被大力击退。
「我可和你姐姐无关!」
「基本上,所有人都是菲菈姆的仇。」
面对格拉西丝的粗暴攻击,雅耶一时分神。
亨克尔被雅耶丢在树林里,还未能从刚才的『星杖』攻击中恢复过来,即使他恢复过来,在这样的局面下也无法寄予过高的期望。
换句话说——
「——领域展开,矩阵再定义。」
从这一刻起,阿尔德巴兰将独自封住巴尔加・克罗姆威尔的嘴巴。为了做到这一点——
「——你失去了冷静。这一直以来都是失败者的原因。」
在他运用权能、将世界扭曲至自己规则之际,他注意到巴尔加在面前动了一下,像是正在口中咀嚼什么。
他明白这一动作,因为自己也有在臼齿里藏毒的习惯。在这种情况下,巴尔加可能服用的东西只有一种。
「毒药!」
瞬间,巨大的手掌在阿尔德巴兰的眼前张开,他本能地向后一仰,险些跌坐在地。此时,巴尔加身形似乎因服用禁药而扩大了一圈,阿尔德巴兰不禁屏住了呼吸。
阿尔德巴兰并不了解巴尔加・克罗姆威尔的直接战斗力。然而,巴尔加这一刻的气势却已达到与他之前交手过的无数战士相同的境界,只有拼上性命的人才能拥有的威慑。
在这股气势的压迫下,几乎要被淹没的瞬间——
「——阿尔德巴兰!!」
一个本不被寄予厚望的男人叫喊出声,指向天空。虽然阿尔德巴兰只是用余光瞥见了这一幕,但在这种情况下,亨克尔不是因为恐惧或害怕而指向天空,只有一个可能。
那就是,从远空而来的,结束这场战斗的最后时限正在接近。
「这样就——」
「——时间到此为止了吧。」
在这变幻莫测的局势中,巴尔加的声音附和着阿尔德巴兰确信的结束之语。然而,不对劲的是,巴尔加的声音中完全没有放弃或焦虑的迹象。
相反,巴尔加似乎也在期待着这一刻的到来。
紧接着 —— 巴尔加手中的那道曾经照亮天空的光,再次闪烁起来。
※ ※ ※ ※ ※ ※ ※ ※ ※ ※ ※ ※ ※ ※ ※ ※ ※ ※ ※ ※ ※ ※ ※
就在一瞬间,罗姆爷用活化的魔法门,以身体的力量握碎了手中的『暗夜驱逐』的魔石,施展了最后一招来击倒那个戴头盔的家伙。
「这个头盔佬的行动,不是靠读心术,也不是未来预知,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排除了他是通过读心来应对这边策略的可能。
那么,是否是通过预知未来来躲避的呢?但这也有些说不通。
未来,是在无数选择的积累下才得以存在的结果。而这一切并非仅仅依赖于某一个人的选择,而是源自无数人共同的决定。
因此,要精准预知并完全应对未来的发生似乎颇不现实,也毫无实现的可能性。即使能看到未来,但通常无法确定担任关键角色的位置。
然而,如果已知结果,再去推演就另当别论了。如果说头盔佬的能力不是预见未来,而是观测未来已发生的结果,那他的行为就显得合理了。
他通过探查某人的内心来确定关键角色的位置,然后确认行动的成败,再进行下一步。反复如此,头盔佬的行动和结果就能自洽了。
「这是什么鬼啊!!」
罗姆爷恼火地叫喊起来。之前用心灵感应或未来预知来解释这种行为都是牵强的,但如果是看完结果再返回 —— 不管这种能力叫什么,总之是一种作弊手段,那么要如何阻止他靠这种手段?
「不过,这里也有破绽。」
从一开始,如果这真的是一种能观测一切事态,且能够万能应对的能力,那么头盔佬完全可以避免与我们相遇。
他成功地设计了一套对策来对付莱因哈鲁特,但与其直接与莱因哈鲁特交锋,他本应该选择更为安全的方式,即完全避免与他正面冲突。他之所以没有这样做,是因为有理由让他无法这样选择。
—— 时间有限,并不是长时间都可以重新审视结果。
此外,如果他能够选择自己的能力使用时机,在安全与危险之间制造出节奏变化,那么头盔佬自然会在那些间隙中寻求安全之地。——就在这种地方设置陷阱。
将那个头盔佬认作安全地带的位置,变成他无法逃脱的陷阱漩涡,这就是策略。这个精心设计的陷阱的最后一环就是——
「——我召唤回来的,支持你的『神龙』。」
「————」
当空中出现那个存在的时候,无论是阿尔阵营,还是菲鲁特阵营的人,都确信这场战斗即将结束。没有绝对强大的力量存在是这场战斗得以成立的原因。
『神龙』回归后,只需一口气息便能横扫平原,即使有五百或一千个做好觉悟的悍勇之士,也无力与之匹敌。
为了证明这一点,『神龙』将会发出一击,使对手丧失战意。这一击无疑是为了结束战斗的仪式,必然会被发出。而头盔佬将在无法躲避的情况下,诱使其误射。
「『暗夜驱逐』的效果是将夜晚伪装成白天,进而用幻象掩盖真实的景象。」
在正常情况下,即使是熟练的魔法师也难以给『暗夜驱逐』的魔石赋予特定的指向性。
然而,通过『赫克瑟尔』的帮助,罗姆爷将其强行实现。为什么呢?因为这本是『亚人战争』期间未曾实施的策略之一。
这种策略的变种,是将王国军无法忽视的目标置于敌群中,然后施展大魔法一网打尽,以生命为代价。
当时的策略是让某人成为目标,以便用魔法锁定那一位置。但今天有所不同。
『暗夜驱逐』制造的幻象扩散开来,将罗姆爷和头盔佬包裹其中。结果,从天空飞来的『神龙』波克肯尼卡,被赋予结束战斗任务的『龙』,只看到了辽阔的无人平原。因此,『龙』意识不到罗姆爷和头盔佬在此,从而诱导其误射。
这正是罗姆爷 —— 巴尔加・克罗姆威尔对付那些戴着盔甲的家伙的计划,让他们认为无人所在之处是安全的,于是放松警惕。
「——啊!」
敌人试图瞬间逃脱,但巴尔加・克罗姆威尔迅速抓住了他的腿。意识到无法逃脱,敌人惊愕地仰望天空。『神龙』的眼睛并没有看到这一切,但它的嘴部充满了白光,准备将其吐息喷向一个『无人的』平原。
「——菲鲁特。」
在那一刻,巴尔加・克罗姆威尔 —— 不,罗姆爷的脑海中闪过了他那可爱的孙女的身影。从她还是婴儿,到她的童年,再到她成长为如今的模样,这些影像一瞬间全部掠过。罗姆爷露出了不合时宜的微笑,心想这莫非就是死亡前瞥见的光景。
即便他曾被憎恨和愤怒充斥着这个无用的巨大身体,但那些一起经历生死的伙伴,如利布雷和斯芬克斯的脸庞,也没有在他的脑海中闪现。
最终,罗姆爷与敌人一起,被『龙』的吐息吞没——
「——开什么玩笑!!」
霎那间,一道星光横扫过天空,击中了『龙』侧面,本该喷向这里的吐息被偏转,最终在真正的无人平原上引发了爆炸。
「什么……」
猛烈的烟尘和冲击波席卷而来,让罗姆爷难以站稳摔倒在地。被这股力量波及,头盔佬也痛呼一声,无法抵挡这难以置信的『龙』之息威力。
若一切按计划进行,这无疑会让头盔佬陷入无路可逃的境地,并一举击破。然而,事情却并非如此——
「就觉得有不好的预感,果然出事了。抱着必死决心和急着找死完全是两回事啊!罗姆爷,真是老糊涂!」
怒吼着的是手握『星杖』、满脸泪水的可爱孙女,她的一声怒吼粉碎了巴尔加・克罗姆威尔的计策,同时,她的红眼瞳更加鲜红。
—— 面对可爱的孙女,巴尔加・克罗姆威尔终究败下阵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