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
——我爱你。
※ ※ ※ ※ ※ ※ ※ ※ ※ ※ ※ ※ ※ ※ ※ ※ ※ ※ ※ ※ ※ ※ ※
——深深吐出一口气,在心底,拉满名为觉悟的弓弦。
「————」
刚才与我来往的那些少女们,尤其是佩特拉的体贴,让我胸口发疼。不怎么坦率的孩子们——摆出『爱蜜莉娅酱』式态度的梅莉,做派干脆得近乎『生意经』的菲鲁特——也都以那样的方式在为我着想。以碧翠丝为首,身边还真是聚齐了一群好幼女。
「不愧是所谓的『幼女使』啊。对谁来说都不算光彩。」
刚开始这么叫也就罢了,佩特拉她们也不会一直年幼。只要我还带着永远年幼的碧翠丝,这个外号恐怕就很难从我身上摘掉。当然,要是和碧翠丝闹翻了那就另当别论——
「要是我做得到就好了啊。」
按理说,这个计划本该能以更低的难度实现。
事实上,除了碧翠丝,我从未见过对人类友好的阴属性大精灵。也正因如此,我才觉得她是被『设计』出来的存在。至于与我所知的那位『魔女』不同、另一个『魔女』系谱的意图究竟为何,我并不清楚。
无论如何,身为阴属性专家的碧翠丝,连同她的出身在内,都有可能识破计划中不可或缺的要素。因此,时机至关重要。
就连通过契约与对象的灵魂相连的碧翠丝,也必须用禁术一并纳入。
「——」
伴着咯吱作响,能清楚感觉到弓弦正一点点绷紧。
随即,踏入那无论多少次目睹都令人震撼的景象——在广阔的楼层上,被装满海量书籍的书架彻底填满的『塔吉忒』书库——看见了。
「木拉库」
在大精灵的万全支援下,以短短的咏唱便发挥出最大效果的那个男人,轻巧一跃登上高耸的书架顶端,将一本书悄然藏了进去。
「——」
远远望去虽能看出是本书,却看不清那是题着谁名字的书。
这座书库里的『死者之书』除了标题外,外观全都一模一样,连厚薄也没有区别。细想之下这实在古怪:五岁便病倒夭折的孩子,和历尽波折、百岁而终的一生,怎么可能写成同样厚度的书。
这里无疑是一座利用了欧德・拉格纳性质的书库,但将其以书的形态输出出来的,应该是『魔女』。
既然如此,『魔女』为何还要特地打造一个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书库呢。
「不想在那份拿起时的只此一度的邂逅里,混入多余的杂音嘛。」
像是『魔女』会说的话,把这话亲口说出口后,竟愈发觉得它或许就是答案,这让我心里很不是滋味。
明明我一直尽量回避去想起『魔女』。——可自从她死去之后,仿佛反弹般,我反而更频繁地想起她。
「——谁也赢不了我创造出来的你啊。」
我一瞬间想到:如果这里真是收纳着将死者一生编成书的书库,那么,『魔女』的书当然也会在某个角落吧。
然后——
「——看吧,又是妾身赢了。」
那道让我捂耳避目、用灵魂去拒绝、拼命远离的声音……她的『死者之书』也同样会在这里吧。
「……到底赢的,是什么啊,普莉希拉。」
在那难以忘怀的最后、与她的临终对话中,她露出了胜利者般的笑容。伴随着那笑容宣告的胜利,其含义至今我仍不明白。
就算弄明白了也无济于事。毕竟她已经不在了。与亡者,已无法再交换言语与心意。
然而,哪怕只是单方面的,也能让理解成为可能的,正是这座大图书馆普雷阿迪斯。
「……我是在犯蠢吗。不,对,我就是蠢。那不过是个借口罢了」
一切都是为了计划——为了让与『魔女』的计策,那份曾经一度放弃的谋划得以成立,而预先编造出的、好让那些男人来安抚自己这副伤心模样的掩护之词。
却偏偏会被它动了真心,这可就不是『捉木乃伊的人反被裹成木乃伊』那么点事了。
更何况——
「别救我」
一旦把那本书读了,一旦再次被那颗早已沉落的太阳的耀眼所灼烧,自己或许就会像放弃『尾随星』的那一天那样,再度动摇。
那颗不值得被拯救的愚蠢之星,又要重演一遍。
所以——
「——都是星星的错啊」
用这句话让自己死心,重新迈开停住的步子,继续在书库中前行。
书架上悄然藏着的一册书,标题看不清楚;可它以谁的名字为题,不看也明白。
如果说那家伙鬼鬼祟祟、觉得对自己不利而藏起来的『死者之书』有一本的话,那它的标题只可能是一个。——而把那本书找出来,也同样是让这份计划得以实施所必不可少的一枚拼图。
要找的两本书——我和那家伙的『死者之书』——已经找到了。
那么,接下来就是动手的时刻——
「真是的,活像在图书馆里搞事的小捣蛋啊……」
我这样嘟囔着,慢慢朝那个正挠着头的男人背后走去。没察觉我靠近的他,一边从刚把书藏好的书架前离开,一边自言自语:
「要是被探究心的化身艾莎小姐发现就糟了……不如说,今后也有可能会陆续有大批人进进出出,要不要干脆全都处理掉?一共多少本——」
「——处理?处理什么啊,兄弟?」
「——」
我在他嘟嘟囔囔的背后开口的瞬间,他夸张地一抖肩。慢慢回头望向我的男人,表情微微发僵,明显是干了什么心虚的事。
对于这种不擅掩饰的反应,我故意夸张地耸耸肩,
「喂喂,你也太容易受惊了吧。我不过随口搭了个话而已。」
「……啊,抱歉抱歉。自言自语被人听见,挺尴尬的吧?」
「这心情我不是不能理解,但要因此把我当坏人可就不行了,懂吗。」
「坏人……?」
我朝歪着头的他下巴一抬,把他的注意力引向身后。只见那边伴着哒哒可爱的鞋音,碧翠丝正走了过来。
她用那小小的身子插到两人中间,鼓着腮帮子,
「喂,你,不许突然把昴吓一跳。在贝蒂看不见的地方,昴就是那种心脏像跳蚤一样小的家伙吗?」
「跳蚤的心脏……兄弟他?我可不觉得他是那号人。」
「要是这是基于我厚脸皮、不要脸的评语,我也乐意照单全收。可你看见了、知道了我哪一点,才会这么想?」
「——是啊。嘛,说不定我知道的,比兄弟你以为的多得多哦?」
对于那男人一边拍拍为昴出头的碧翠丝的头、一边说的话,略一思量,也只是给了个不痛不痒的回答。
要是此刻把话题再往外扯,说自己连来到这个世界之前,与父母之间那点微妙的错位和自卑之类都知道,他会作何感想呢。
当然,不会做那样的蠢事。那种冲动上头的时刻并不是没有,但每一次都拨弄着头盔的金具,把它硬生生压了下去。
那是沉思时的叮当一响,是告诫自己别忘了计划的金属声。
「真是意味深长呢。居然敢在贝蒂前面说自己对昴很了解。你也把精灵和契约者的甜蜜关系看得太轻了吧。」
「真是甜得发腻呢。唉,打扰你们热乎乎的蜜月,真是不好意思啊」
我一边咔哒咔哒摆弄着头盔的接缝,抱着手臂的碧翠丝已是大为恼火。为了不惹她更不开心,我耸了耸肩,对面那人笨拙地用指尖挠了挠自己的脸颊,
「不,别在意。我跟碧翠子只要有时间就会腻在一起嘛。现在那个,怎么说来着,这边的书库才是当务之急,对吧?」
「多方照顾,谢过,だ。不是开玩笑的,让我郑重道个谢。哪怕只有三天,为了我挤时间也该挺辛苦的吧。碧翠子酱也是,让兄弟陪你一块来,真是抱歉。能一起来,谢谢你啊」
「贝蒂和昴是一体的,所以在一起是理所当然的,かしら。——还有,贝蒂可没慈悲到会一而再地重复同样的提醒,给我自己改过来哦」
「明白明白。——你家姑娘真温柔啊」
「嗯,是啊」
那男人含糊地苦笑着,碧翠丝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不知为何,话头并不热络。要说一呼即应,听上去像我和对方很合拍,这并不让人高兴,但我们之间的对话接球至少一直都能配合得很有节奏。如今会这么生硬,是他以为我看到了什么对他很不利的东西吗。――还是说,他把一本与我预想不同标题的书藏了起来。
比如,那可能就是我方才在脑中浮现的两本书中的其中一本。
「阿尔,那个,情况怎么样?」
「――。什么啊,你那问题,活像个拿不准怎么把握和青春期孩子距离的家长。……如你所见,毫无成果。我还以为三天就够,但这阵仗还是让人犯愁。这书的数量,搁M里都属于在沙漠里丢一根针的级别吧?」
「――但是,别放弃。好好找下去!我也会帮你的!」
「喂喂,兄弟?」
正这么想着,眼前的人忽然猛地前倾扑上来的气势,逼得我不由得向后一仰。
说要出力相助,他一遍又一遍,以不变的诚意向我起誓。那话不是谎言,这件事本身我也不觉得可气。――毕竟,我根本没抱期待。
我最期待的、最希望他去做的那件事,他没有做到。
所以――,
别拿出那股让人都分不清到底是谁想来的气势了。这样下去,我也得像你这兄弟一样火气腾腾,才算说得过去啊。
就变吧。一起变,拼了命地。三天,全力以赴干到底。那样的话——
声音在发抖。——不是我,而是听见对方的声音在发抖。
或许是入戏太深,或许是自以为已然退去的浪潮又折返,情感再度翻涌。惋惜与懊悔,他感受到的远胜于常人。这一点我明白。
那是我与这个男人,世上唯二所共有的,名为『权能』的诅咒。
只是因此,那里站着能以此拯救所爱之人的他,和做不到的我。
而若是继续纵容那份爱的延续,终会诞生——足以终结世界的存在。
为了阻止这一切,至少,我也要履行『尾随星』的使命——
——昴。
握着那低头、声音颤抖的男人的手的碧翠丝,静静地呼唤了那个名字。
那声呼唤所蕴的情感宁静安详,与她可爱的外表相反,透出一种仿佛在昭示她亦度过漫长岁月的大精灵之威,神秘而庄严。
——
面对大精灵的呼唤,当事人却屏住呼吸,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见着那反应,我又用指尖拨弄起头盔的接缝,作下决定。——再来一两句言语的往复,便动手。
对方说得没错,在这座塔里搜寻书库的期限是三天。日程被一点点消耗,脑子便会开始转向别处。因此,要在那之前动起来。
「——三天,这还不行吗?」
男人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话,不知为何听上去带着一种攀附不放的恳切——或许也是我这边同样变得神经紧绷的明证吧。——我略一沉吟。
三天,照对方的话去找『死者之书』,如果万一找到了,将那位消失的女人临终所遗的心念,一丝不漏地知晓了的话,会怎样呢。
我可以笃定地说。——什么也不会改变。
这道伤不会痊愈,痛也不会消失。我本就不愿那样。
所以,对于对方抛来的提问,明知这会是南辕北辙的答复,我仍旧刻意这样回道。
「——都是星星的错啊。」
连我自己也不明白,那句「星星的错」,究竟是以褒抑还是以贬抑的目光说出的。
此刻在场的,是两颗星:普雷阿迪斯与阿尔德巴兰——不,昴与利格尔。把它们硬生生对照在一起时,我究竟是在责谁为恶,又在宽谁无辜,连我自己也说不清。
「——」
我变得太过感伤了。这次对话的来回应对拙劣,归根结底我也一样。
照那样继续你来我往,被牵着鼻子走下去,我这边也很可能说出让人起疑的话。已经决定了。下一次就动手,就这么定了。
等对方噤口不语之际,等那个被赐予星之名、又给他人冠以星名的男人把下一句话说完的瞬间,发动。——让玛纳流经门,编织术式,开启禁术之门。
然后——
「——阿尔」
我与一张几乎要哭出来的脸对上了视线,那是菜月・昴。
「——奥尔・纱幕」
那不是我的咏唱。——我明白了。
阿尔德巴兰在一场非赢不可的战斗中,又一次败北了。
『——看吧,又是妾身赢了』
那位让人怜爱的女子,那再也无法挽回的、得意扬扬的笑容与声音传来。——下一瞬,阿尔德巴兰的世界陷入黑暗。
※ ※ ※ ※ ※ ※ ※ ※ ※ ※ ※ ※ ※ ※ ※ ※ ※ ※ ※ ※ ※ ※ ※
「——菜月殿,虽说这话也称不上安慰,但你的忧虑确实应验了。他在凝炼玛纳,编织术式。只要差一步,立场就会逆转。我完全站在你这边,认定你的判断是最善的。」
将全部经过尽收眼底的小人族——艾莎・卡德纳的那番话,正如他自己所说,确实起不到抚慰昴内心的作用。
难道就没有别的、可以不让任何人受伤就能了结的办法吗。
「老大,这玩意儿我可不懂啊。只是、只是啊!就算啥都不懂的老子,也能说这一句!……老大你能平安无事,老子就高兴。」
与艾莎一样被安排去居高临下地观望局势、心里必定憋屈又焦灼的小弟,用直截了当的话语和结实的手臂搂住昴的肩,这么说道。
而这样陪在昴身边的,也不止他一个——
「昴,有好好地下定决心了吗?……明明贝蒂也可以代替你,把一切都承担下来,可你却因此受了伤,真是个笨蛋呢。」
「碧翠丝……」
「不过,那道禁术可是贝蒂和昴两个人一起完成的。昴准备了术式,贝蒂构筑了魔法,昴负责咏唱,贝蒂导通了玛娜。所以,这份重担贝蒂要跟你对半分。要是你一个人全背了,可就是耍赖了哦。」
「——」
昴猛地咬紧牙关,他的右手将那枚黑色的球体攥得死死的,紧到蜷起的手指都再也张不开——因为自己的无能,他只能做到这种地步。
——那枚把阿尔关进其中、除此之外别无他法阻止他的魔玉。
「——抱歉。我得去一个必须去的地方。」
胸腔深处、乃至体内所有脏腑都在颤抖的感觉涌上来。跪着的昴撑起身子站起,慢慢走出『塔吉忒』的书库。
他牵着碧翠丝的手,带着一脸担心的加菲尔和艾莎,一遍遍呵斥着随时要垮掉的双腿,沿着走廊前行,终于抵达了目的地的房间。
然后——
「咦呀?大哥哥,怎么了呀?书库里要找的东西呢?」
看到出现在门口的昴,坐在房间一角酒桶上的梅莉,和顶在她头上的小红蝎一起歪了歪脑袋。
那份平安无事、还摆出一副小小得意的模样,也让他胸口一紧,但更让他在意的则是——
「——昴,怎么了?饭还没好呢?」
听到梅莉搭话,背对着这边的少女回过身来。她正用嵌着魔石的炊具煮着锅物,圆圆的眼睛里映出昴的身影,眨了眨。
「——啊」
亲眼看见那名少女,昴不由得身心一僵。
她略显疑惑,随即伸直方才弯着的膝盖,轻声唤道:「昴?」然后迎上脚步摇摇晃晃、站也站不稳的昴,与他正面相对,
「碧翠丝酱,发生什么事了吗?总觉得昴他……」
「或许是有点事吧。不过,贝蒂可不会从贝蒂的嘴里说哟。……只是,现在他好像无比想见佩特拉,差不多就是这样かしら。」
「我吗?」
被碧翠丝的回答弄得一愣,少女——佩特拉惊讶地睁大了眼。近在眼前看着她那丰富多变的神情,昴脸上的僵硬也慢慢松弛下来。
将背后发出意味深长一声「呼嗯?」的梅莉暂且抛在脑后,昴凝视着与自己面对面的佩特拉,犹豫了片刻,开口道:
「佩特拉,话可能有点奇怪……我可以抱你一下吗?」
「——不说也可以直接抱啦。不过,啊,果然还是不行。光是想想就心怦怦跳,心脏要坏掉了——呜」
佩特拉恶作剧似地一笑,她那温柔的回答还没说完,昴已伸出手臂将她拉了过来,紧紧抱进自己的怀里。
「诶、那个……」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拥抱,佩特拉显然难掩困惑。对这个不知不觉间已愈发沉稳、几乎对什么都不再动摇的少女而言,这样明显的慌乱实属少见。
然而,在这里,没有一个人会因此拿她开玩笑。
因为——
「喂,昴,你没事吧?」
一只从怀中轻轻伸出的手,柔软地触碰上昴的脸颊。
近在咫尺,近到不止能感到彼此的呼吸,仿佛连心跳都要相撞——面对少女在这般距离下的询问,昴屏住呼吸,扯出笑容。
「没事的——」
那是当然。不是吗?因为——佩特拉还这样精神地在这里。
不只是佩特拉。碧翠丝也好,加菲尔也好,梅莉也好,艾莎也好,菲菈姆也好,全都安然无恙。
塔里的人,没能来到塔的人,大家都平安无事。
已经发生的那些坏事,全都变得仿佛从未发生。
当然,他并非知晓一切,也明白并非发生的一切都是坏事。
有对立与和解,有背叛与友谊,有诀别与重逢,有诅咒与誓言,有憎恨与爱——还有阿尔德巴兰与菜月・昴。
「——也许,并不没事。」
抱着佩特拉,看着那枚怎么也离不开她手中的魔玉,我不由得低声吐露。
而那句自唇边溢出的软弱,并未止于一声勉强挤出的干涩之音。点点滴滴,真心化作泪水,从眼角一并滑落。
——不是。
我想去回报佩特拉她们——那些挺起胸膛说着「没事」,让昴去『死亡回归』,让他把本已无可挽回的许多重新夺回,并接受了作为代价而被遗落的世界的人。
做不到。悲伤又懊悔,为自己的力量不足而羞愧,根本抬不起头。
一点也不行……!
献上了太多代价的佩特拉也好,本该把一切都夺回来的雷姆也好,直到最后一刻都不肯放弃与阿尔对话的爱蜜莉娅也好,就算一同被封印仍解读了禁术术式、把王牌交到将要『死亡回归』的昴手里的碧翠丝也好,那场战斗中参与的,无论昴所知或不知的人们也好,所有、所有,全部的人。
最后,连对话的机会都没能创造出来的阿尔——
对不——
——昴!
突如其来的高而尖锐的声音,生生打断了那句本该说出口的道歉。
那是被他硬生生咽回胸口的言语——从他胸前仰起脸望向昴的,是佩特拉的声音。
她那圆圆的瞳仁被巨大的情绪晃得微微发颤,手还扶着泪水扑簌簌落下的昴的脸颊,
「你终于说出来了呢。说你并不好。」
「——啊」
「不用那样害怕哦。所有的一切,也不必一个人扛。对吧,碧翠丝酱?」
「……那是当然的说。贝蒂可是昴的搭档来着。」
在佩特拉的催促下,碧翠丝紧紧地抱住了昴的身子。面对两个少女的温度而不知所措的昴,佩特拉仍旧微笑着,
「梅莉酱。」
「诶?我就不用了吧。佩特拉她们就够了……」
「梅莉酱。」
「……好啦好啦。」
梅莉轻巧地从木桶上一跃而下,板着一张不满的脸,浑身都写着不情愿,走到昴身边,轻轻捏住了他的衣摆。仿佛在替那样的主人表达心意似的,她发间蹿出的那只小红蝎跳到昴的肩头,把身子贴在他的脸颊上蹭了蹭。
「加菲尔先生。」
「哦喔!大将!」
「咕哦!?」
等得不及似的猛地扑过来的冲劲结结实实撞在他的背上,他忍不住痛哼出声。想到要是向前栽倒就会把佩特拉压扁,他拼命稳住脚步,硬是撑住了。撑住了,可是——
「艾莎和菲菈姆也来吗?」
「我是局外人,就不打扰了。不过,我站在菜月殿这边。」
「我也是刚到,还没弄清楚情况……明白了。」
随后现身的身影毫不犹豫,悄然依在他的右腰旁。
至此,全方位、无处可逃的拥抱阵势完成——被那份温暖一拥而上,昴不由得「哈」地吐了口气。
「这是什么情况。」
旁人看来——实际上,正有艾莎在旁边看着——在他眼里,如今的昴他们会显得多么傻气吧。
大家毛茸茸地挤成一团,蠢得要命。
「没关系。让我明白自己是笨蛋的人,是昴呀。」
「有过这种事吗?」
「有过的。」
「……在我认识的人里,大概没有谁比佩特拉更聪明了。」
我是这么想的。一定是这样。所以在聪明的她眼里,一切都一清二楚。好厉害。这才叫真正的聪明,和像埃布尔那样的「聪明的笨蛋」完全不同。
「我决定了。」
虽然我现在还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被温柔的大家从四面八方抱住,整个人都软成一团,才刚刚承认自己一点都没事是假话,但我已经下定决心了。
「阿尔,你好像讨厌我,讨厌到连原谅都做不到的程度,不过——」
原因的真相我并不清楚。只是,不会在一无所知中就此结束。
无数濒临终结的事物,被无数不愿让它们终结的意志所挽回,于是,根本算不上「没事」的菜月・昴,下定了决心。
那就是——
「——我一定会把你也救出来。」
哪怕那是把世界尽数树敌的暴举也无妨,把好事也好、坏事也好统统一并,用『死亡回归』抹消成未曾发生——这是菜月・昴的誓言。
听到这份誓言,佩特拉・雷蒂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才是我的昴!」
——是的,那位没有成为『忧郁魔女』的少女,绽开了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