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的邂逅』


当雷姆看到那名女子时,正是她在软禁的庄园里漫步的时候。

在城郭都市古拉尔的攻防战中,为了治疗受伤的弗洛普・奥克尼尔,雷姆与他一起被从城市带走——她的人身被带到了帝都,被软禁在一座堪称城市最为壮丽的庄园里。

不过,尽管被软禁,雷姆所处的情况相对来说还是有很多自由的。

她并没有被关在狭小的房间或牢狱里,也没有受到过度暴力或辱骂的待遇。虽然说不上是平静,但可以说是平淡无奇的对待。

每顿饭都会准备好,还会为她安排洗澡的时间。从某种意义上说,这里的生活比在『修德拉克』聚落里更加舒适,这是毫无疑问的。

然而,即使没有被关起来,她也不能出入庄园外,她的行动受到负责警卫的士兵——庄园主贝尔斯提兹・冯达尔福的私兵的监视,虽然不至于让她忘记不自由的感觉。

总之,无论自由与不自由的平衡如何,所处的情况都是雷姆所不愿意的。

毫无疑问,她让库娜和荷莉尝到了力量不足的苦果,而如果普莉希拉因为她擅自离去而感到愤怒,也是无可厚非的。

最重要的是,东方之地的旅行者们回来后,他们会有什么反应?

路伊、米迪娅姆,以及那个名叫菜月・昴的少年——。

「——啊」

正当雷姆为这些想法烦恼时,她听到了一个细弱的声音。

她把脸转向声音的方向,看到庄园中央的花园——那里绿意盎然,维护美景不是目的,而是飞龙起降的目的。在庭院里,她看到了一个陌生的身影。

虽然她并没有与庄园里工作的士兵和仆人们见过面,但她一眼就看出那个人并不属于他们之中。

这个人物并没有靠自己的双脚行走,而是坐在一个带有轮子的椅子上。

「咕,呜……」

她有着一头浓密的茶色卷发,脸色苍白,头发左右各分成两簇。她长长的睫毛下是一双摇曳的蓝眼睛,她瘦弱的肩膀上用力地倾斜着身体。

她颤抖的手臂正用力握住坐着的轮椅——确切地说是轮椅的轮子部分。轮椅的轮子框架较大,坐着的人通过手转动它们,就能够前进或后退。

然而,轮子的一侧卡在了通道角落的一个凹槽里,似乎陷入了僵局。

「————」

咬紧薄唇,女子一次又一次努力地尝试转动轮子。

尽管如此,她纤细的手臂无法施加足够的力量,轮子只是无奈地微微前后摇晃。如果她大声呼救,肯定会有人过来帮忙,但她没有那么做。

她似乎不愿意依赖别人。雷姆感到一种亲近感。当然,她并不知道这是由于女子的哪种心情——

「——我来帮你吧。」

「啊……」

无法置之不理,雷姆走到陷入困境的女子身边,从后面对她说话。

女子瞪大眼睛,只转动着脖子回头看着雷姆,屏住呼吸。但很快,她露出一副不悦的表情,紧闭着嘴唇,保持沉默。

看到她的反应,雷姆再次感到一种亲近感,然后把手放在轮椅的靠背上。

轮椅靠背的左右两侧都有把手,站在后面的人可以推动轮椅。雷姆用手推动那个部分,向前。

「一,二,三!」

用力一推,轮子发出咔嚓的响声,轮椅从凹槽里弹了出来。

轮椅因为惯性向前移动了一点,女子用手停住了它。然后,她在原地旋转轮椅,面对着雷姆。

接着——,

「……别做多余的事。」

说完,她向雷姆投来了一句相当尖锐的招呼。

「————」

情不自禁地,雷姆瞪大了眼睛,被她的话语弄得有些愣住。

与此同时,那个女子将视线从雷姆身上移开,嘴唇哆嗦着说:

「我不需要那种程度的帮助。况且,你自己也拄着拐杖,你在干什么?你,你自己好好照顾自己!」

「呃……谢谢你的关心。」

「我并不是在关心你!难道你耳朵聋了吗?如果不是的话,问题应该出在你的头脑上。」

雷姆稍微晚了一步才意识到这是一种讥讽。

她的语气尖刻,但由于说得有些生硬,缺乏讽刺中让人受伤的才华。

老实说,对于雷姆这种与普莉希拉打过交道的人来说,她的威胁力相差甚远,就像小狗和米泽尔妲之间的差距。

「你,你赶紧滚蛋。我可没空陪你……陪你闲聊。」

「没空闲聊,是因为你有其他任务要完成吗?」

「任务……?是,是的。我有正当的任务。与你不同……」

被雷姆追问,女子脸颊绷紧,回答道。然后,在回答过程中,她皱起了细长的眉毛,上下打量了雷姆一番。

接着,她轻咬右手食指上的指甲,

「……我从没见过你这张脸,也不熟悉你这种氛围。你是谁?」

「——我叫雷姆。因为一些原因,我被绑架到了这座宅邸。」

「绑架……」

「是的。那个,请问你的名字是?」

雷姆向低声嘀咕着的女子询问名字,仿佛在靠近她。

不禁让人觉得,被她冷漠地拒绝的可能性更大。

「——卡秋娅。」

然而,出乎意料地,她——卡秋娅很轻松地告诉了我她的名字。

不知道这是有什么深意,还是在思考的过程中反射性地说出了自己的名字,卡秋娅继续咬着指甲,沉思着说:

「既然是绑架,那你也是人质吗?」

「人质……是的,应该算吧。虽然我觉得让我扮演这样的角色并不合适……」

说实话,只有昴在雷姆失踪后才会感到焦虑。

当然,修德拉克之民们和奥克尼尔兄妹也会关心,普莉希拉也可能会稍微动动眉头,但对于大局来说没有什么影响。

只有当昴左右大局时,雷姆的存在才会影响大局。

但是——,

「那个人,做到这种程度的事」

雷姆觉得他不可能做到,也不应该做到。

他在力量不足的情况下被无理苛求,在短暂的时间里反复展示出拼命抵抗的样子。他总是觉得必须要做好一切,一直扛着这种想法。

对雷姆来说,那是无法忍受的。并不是因为她讨厌他,或是憎恨他。

至于为什么会这样,现在还很难用言语表达。

「————」

「……你能别沉默吗?」

「啊,抱歉。我有点在想事情……卡秋娅小姐,您和贝尔斯提兹先生是?」

被眼神锐利的卡秋娅叫住,雷姆道歉了一下,然后问道。

既然在这个宅邸里,卡秋娅也肯定与贝尔斯提兹有关。但是,他们之间的关系难以想象。

如果她像玛德琳那样是战斗力,或者一看就像帝国兵那样,关系就很明显了。但从卡秋娅的外表来看,很难将她与这些事情联系起来。

能想到的可能是——。

「贝尔斯提兹先生的女儿或孙女之类的?」

「宰相大人的?别开玩笑了,别误会了。首先,贝尔斯提兹先生是单身,应该没有家人。我可不是那么了不起的存在」

「是这样吗?这还真是意外」

「意外?」卡秋娅歪着头,但雷姆摇了摇头,掩饰了她的真实想法。

曾经,雷姆和贝尔斯提兹正面交锋,他向雷姆解释了他背叛皇帝的原因——那就是对没有生育继承人的皇帝的不信任。从支持国家的贝尔斯提兹的立场来看,皇帝的行为似乎是失职。

尽管雷姆作为被卷入其中的一方很难表示同情,但她还是理解了这个道理。

然而,贝尔斯提兹因为这样的原因发动叛乱,却自己也没有家庭,这让雷姆觉得难以理解。

当然,她觉得贝尔斯提兹肯定有他自己的理由。

「那么,如果不是这两者,卡秋娅小姐为什么会在这座宅子里?」

「……你真是迟钝。我问过你是不是人质了」

「——那么,卡秋娅小姐也是作为人质?」

在雷姆的追问下,卡秋娅一副勉强的样子,皱着眉头点了点头。

卡秋娅也是被囚禁在这座宅子里,作为某人的人质。——了解到这个事实后,雷姆稍微感到惊讶,环顾了一下宅子的状况。

宽敞而庄严的帝都大宅子。

然而,在这个宅子里,除了雷姆、卡秋娅和受伤的弗洛普,还有许多其他秘密。

在与贝尔斯提兹直接对抗之后,雷姆认识到这位老人是一个智慧型的杰出人物,是埃布尔试图夺回皇位的强大障碍。

然而,贝尔斯提兹这个不择手段、充满阴谋的可怕家伙,恐怕他的恐怖程度远远超出了雷姆的想象和推测。

「卡秋娅小姐被当作人质,您的家人一定很担心吧」

「……也许吧。从他们的角度来看,我可能只是一个可以替换的工具。如果我变得碍事,他们也许会立刻放手」

卡秋娅的目光游离,对雷姆的话以这种方式回应。

然而,即使没有她那犹豫不决的说法,雷姆也知道这种带有恶言的回答并非卡秋娅的真心。雷姆对卡秋娅的态度有所了解。

「────」

那是因为这种倔强,与雷姆如出一辙。

雷姆不知道卡秋娅为何要发火,试图疏远什么人。然而,她现在的话语不是为了让雷姆听,而是为了自己听。

那是一个为了让自己不再对那个人抱有过高的期待和信任而撒的谎言。

那是一个因为不愿意承认那个人对自己来说是不可替代的存在,以及自己对那个人也是不可替代的存在而说出的谎言。

这个谎言并非是为了欺骗别人,而是明确地为了欺骗 「自己」。

「卡秋娅小姐,能再多聊一会儿吗?」

「什、什么啊……这么随意地做事,宰相大人会……」

「我想我们不会被责怪的。如果真的被责怪了,那时您可以说是我强行闯进来的」

「实际上,也不是这样……咦,等一下!」

卡秋娅颤抖着嘴唇,试图拒绝雷姆。雷姆迅速绕到卡秋娅的后面,将拐杖夹在胳膊下,轻轻握住了她的轮椅把手。

顺便推着轮椅,雷姆也能支撑着对方的身体。这样就算没有拐杖也不会摔倒,而且这个位置相当不错。

「你、总是随心所欲……我才不想和你」

「卡秋娅小姐的房间在哪边呢?我的房间在西边」

「……东、东边」

「好的,那我们就过去吧」

听到卡秋娅软弱的回答,雷姆开始推着轮椅走。最初有些许抵抗,但卡秋娅很快放开了车轮,任其摆布。

雷姆意识到自己有些强硬地推进了对话,但她并不犹豫。

卡秋娅掌握着这座房子重要的秘密,或者说与她建立友好关系可以看到摆脱困境的方法,这样的算计并不多。

或许,卡秋娅的存在对于改变局势并没有什么帮助。

作为人质的雷姆和卡秋娅,他们被贝尔斯提兹控制。雷姆隐约理解到,贝尔斯提兹没有家庭的原因,是因为他不想有自己的弱点。

尽管如此,雷姆想要与卡秋娅接近的原因有很多,但——

「——我有很多必须知道的事情」

被囚禁成为人质,只会让了解自己的人感到不安和担忧,雷姆不能继续做这样软弱的自己。有这样的想法和觉悟。

因此,雷姆挣扎着。即使不知道方法,也要用自己的方式。

『——每个人都无法逃脱自己。勤勉地,不要忘记我的话,继续精进』

有比否定无力的自己更该做的事。

为了实践那位告诉自己这些话的人的话语,不能停留在原地。

※ ※ ※ ※ ※ ※ ※ ※ ※ ※ ※ ※ ※ ※ ※ ※ ※ ※ ※ ※ ※ ※ ※

――感觉到屋子里有人的气息,弗洛普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

摆脱缠绕而来的困意,弗洛普的意识回归现实。

睁开眼睛所看到的,是整洁的白色天花板,很快他就明白自己正身处监禁之室。

确实,已经过去了因为这个问题而手忙脚乱的时期。突然挣扎,四肢活动得手足无措,痛苦的时刻也已成过去。

然而,称这种情况为习惯,还是有点不适感。

「像这样躺在床上度过好几天,作为商人,实在是让人焦躁」

作为商人,每天的工作都直接关系到收益。

虽然不擅长这方面,但精密的商业计划才是成功的捷径。即使不能成功,也需要不断努力来获得更多收益。

因此,像这样被绑在床上的生活方式,与那悠闲的度过方式背道而驰,让心情变得忐忑不安。

更何况,要是知道自己身处囚禁之地,妹妹米迪娅姆会有怎样的反应呢?

无论如何——

「毕竟不能要求夫人立刻把我治好。真是令人牙痒」

因为弗洛普受伤需要治疗,同样被囚禁在这座房子里的雷姆。

为了拯救担心她的许多人以及昴,必须将雷姆安全地带回去。但她的处境很难说是安全的。

目前,雷姆的角色是弗洛普的治疗者,当弗洛普的伤口完全愈合后,她的处境将变得非常不稳定。

虽然想要相信,雷姆不会被认为是立刻被用完的,并被处理掉。

「说到底,这要看你的想法和你的心情,玛德琳小姐」

整理好自己的思绪后,弗洛普将话题扔回到房间的入口。

一开始,感觉到有人的气息而醒来。虽然没有听到对方的声音,但很明显有人在房间里,而且来访弗洛普的人通常只有两个。

前来治疗的是雷姆,还有时不时露面的玛德琳这两个人。

尽管屋子里意外地充满了自由,但弗洛普与玛德琳相处时还是需要保持警惕。

毕竟,看似年幼的她力量惊人,用她的爪子轻易撕裂弗洛普是非常容易的。此外,她是傲慢的龙人——正确的应对方式对于已经经历过各种世故的弗洛普来说也是难以捉摸的。

而且,虽然可能被指责看不见形势,但弗洛普并不想欺骗玛德琳,或用谎言欺瞒她。

弗洛普也并非不曾说过谎。没有力量的他一直在帝国依赖言语的力量,这也是他自豪之处。

但他不想欺骗玛德琳,只因为她只是单纯地关心着弗洛普所熟知的 「亲人」。

虽然这种愚蠢的生活方式可能会让其他 「亲人」 感到无语。

「这就是我这种人的生活方式,没办法」

心存觉悟,弗洛普这样度过了屋子里的时光。

因此,这一天也应该与玛德琳展开一场没有谎言的交流,同时运用话术和谈话技巧来满足她的兴趣——本应如此。

然而,事情并非如此。因为——

「玛德琳小姐?你是不是来催我接着昨天的话题?当初卡里昂第一次飞上天空时,巴罗伊说了什么惊人的话?我们说到这里就被打断了——」

「——虽然是个有趣的话题,但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

「——」

躺在床上,弗洛普以为是来找他的玛德琳,结果回应他的是另一个声音,于是他陷入沉默。

本以为门口的人是玛德琳,但回应他的却是男人的声音。而且,是弗洛普熟悉的男人的声音。

这是弗洛普的一种真诚自豪:他听过的声音绝不会忘记。

即使是从熙攘的市场角落传来的声音,只要听过一次,他也能准确地分辨出是谁。因此,那个声音毫无疑问是正确的。

然而,当弗洛普听到那个声音时,他的心情变得非常复杂。

毕竟,在他看来,他与对方的关系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村长……不,应该说是假皇帝陛下吗」

「你这样重新称呼我?无论如何,都是不敬的称呼」

轻轻地呼唤着,弗洛普用颤抖的手臂和身体努力坐起身来。虽然他的上半身还略微感到麻木和皮肤紧绷,但并非无法忍受。

抬起的视线终于看到了站在房间入口处的身影。

站在那里的是一位黑发、皮肤白皙,眼神锐利的年轻人。

以浓重的红色为基调的服装和修长的身姿与他曾无数次目睹的那个人完全吻合。脸型和五官也都让他倍感熟悉。

埃布尔——不,文森特・佛拉基亚。

正是神圣佛拉基亚帝国现任皇帝的名字,他被赶下王位,正在努力夺回宝座的反骨之狼。

被本人指责不敬,弗洛普苦笑着低下头。

「抱歉,我应该重新说一遍吗?不,也许我应该改变我的措辞。嗯,真是麻烦。可以让我重新来过吗?」

「不必了。就算重新来过,也不能抹去之前的行为。况且,你是愿意向佛拉基亚皇帝效忠、献上忠诚的人民吗?」

「不知道。我生活在这个国家,我一直都有一种爱国主义和感激之情。自从文森特・佛拉基亚陛下执政以来,包括种族间的小冲突在内的纷争大大减少。我很感激国家变得更宜居」

「你说得含蓄。站在我面前,你竟然还敢说空话」

皇帝耸了耸瘦弱的肩膀,慢慢地走了起来。

他的身影在弗洛普眼前越来越清晰,弗洛普不禁瞪大了眼睛。无论从哪个角度看,他的身形都与弗洛普所熟知的埃布尔一模一样。

然后,他明白眼前的这个人并不是埃布尔本人。

「虽然我的学识有限,感到非常羞愧,但真的做得非常像啊。要不然,怎么能担任替身的角色呢?」

「如果你还这么随便地说话,我就不得不让你闭嘴了。你之所以能在这里藏匿,仅仅是因为『飞龙将』玛德琳・艾沙尔的意愿。但是,一将的意愿和我的心血来潮,天平会倾向于哪一边,你应该很容易就能明白吧?」

「我会谨言慎行,谢谢你的忠告。但是,我不能保证能把这个忠告付诸实践!毕竟,我的心情非常复杂啊!我真的想对你的那张脸说些什么!」

「……」

弗洛普伸出手指,大声地表达了自己的观点,对方沉默了。

在这种情况下,他应该怎么称呼对方——不是埃布尔的这个人呢?虽然有些为难,但为了方便起见,还是称这个人为文森特吧。

他知道这个文森特是假皇帝,企图篡夺帝位的家伙。但是,弗洛普没有理由谴责这一事实。

假如弗洛普和埃布尔之间有着深厚的友谊,他们的关系足以让他代替埃布尔去面对各种事件,那还说得过去。但事实并非如此。

相反,从某种意义上说,弗洛普和埃布尔之间的关系非常复杂。

「可惜,我真正想说些什么的对象,是一个跟你长得一模一样的另一个他。话说回来,真的做得非常像……我曾经帮助埃布尔,很多次给村长化妆,那时候看到的素颜和你一模一样」

「……我听说了关于城郭都市的事情,你也是计划的参与者吗?你们都想用极端手段扭曲皇帝的统治。这是令人难以容忍的暴行」

「是吗?我觉得那是个有趣的尝试。毕竟,没有人受害」

「这只是事后诸葛亮罢了」

弗洛普微笑着,想起了自己与昴、埃布尔合作的城郭都市计划。

那个计划即使对弗洛普来说也是一个惊人的想法,但在他参与过的所有战略和计划中,那是最愉快的一个。

所有参与那个行动的人都应该希望那个行动成功。

「塔莉塔小姐和库娜小姐,还有我也是。——所以,我无法理解」

「……」

「埃布尔,皇帝陛下……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为什么他会被驱逐出帝位,置于那样的地位?」

弗洛普在这里顿了一下,然后盯着文森特说:「更进一步说」。

他看着表情毫不动摇,与皇帝一模一样的脸庞的篡位者。

「为什么你们要动摇坚如磐石的帝国,甚至必须采取行动?」

「……你可真是个能说会道的家伙」

「这是我的生意工具。作为商人嘛。另外,我还经常被妹妹夸奖,说我颜值很高。这也是我的生意工具」

「原来如此。那么——」

露出牙齿笑着的弗洛普,面对不动声色地点头的文森特,突然被他伸出的手抓住脸颊并拉近。

被强行向前倾斜,因为伤口而疼痛的弗洛普呻吟道:「嗯哼。」 然而,文森特并没有在意他的呻吟,而是紧盯着弗洛普,

「我可以在这里夺走你那不敬的脸和嘴巴」

冰冷的声音滑进耳膜,从头顶穿过身体,让人心脏感到冰冷的压迫感。

面对这位不知收敛的对手,他认为对皇帝的不敬是难以容忍的,尽管冷静,但还是带着些许愤怒。

考虑到这意味着什么——

「……如果你是说我应该注意说话,那把我变哑巴可能更合理些」

弗洛普再次发表更容易惹怒对方的回答,一边扭曲着被抓住的脸,一边回望着文森特。

片刻,文森特眯起了黑眼珠,然而那双眼睛深处流露出的情感并未表现出来,而是被甩开了。

弗洛普的脸被释放,文森特闭上了一只眼。文森特模仿埃布尔的眼神,也是在仔细观察对方。

「我已经说了,我的心血来潮和玛德琳・艾沙尔的愿望,哪一个更重要你应该知道。她的背叛或反叛是无法避免的。你是故意摆出这种态度吗?」

「嗯?啊,哦,原来如此。确实,玛德琳小姐要是知道我死了可能会生气。那对你来说也是个麻烦……虽然我没有考虑到那么多,但确实」

「…………」

「作为被囚禁的我,如果冒着生命危险去报答皇帝陛下,玛德琳小姐的背叛是可能发生的。——可惜,现在我做不到」

被文森特提醒,弗洛普重新估算了自己生命的价值。

玛德琳目前对弗洛普产生了兴趣关注,如果弗洛普的生命被轻易夺走,那想要驯服像野兽般危险的她将变得非常困难。

如果玛德琳背离文森特,那么发动叛乱的埃布尔一方将占据优势。

因此,文森特怀疑是为了这个目的而挑衅的想法也是可以理解的。

「听说你不屈于威胁,也不犹豫拿生命去冒险。就像贝尔斯提兹说的,看来你确实是个麻烦的祸害」

「看来我无意识地被置于这样的地位。那么,你会怎么做,假皇帝?我可是很难对付的!」

「我听说跟你一起被带来的、还有那个治愈者的女人。如果你关心她的安危,就小心言辞和行为,乖乖地待着吧」

被抓住把柄了!

一旦提到雷姆,弗洛普突然陷入无计可施的境地。

但是,没有办法。无论如何,都要让雷姆平安地回去。

此外——

「我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说到底,弗洛普的立场可以说与玛德琳相同。

那么,就像玛德琳一样,加入她支持的叛乱,用卑鄙的手段推翻埃布尔,让他慢慢地赎回罪过。

一个只有妹妹夸赞长相好的平凡商人。

「即使没有玛德琳・艾沙尔的事情,贝尔斯提兹也不会亏待你。认清自己的地位,尽量不要惹事过日子吧」

文森特看着沉默的弗洛普,如此说道。

从这些话里,弗洛普明白他正试图结束这次对话。或许是判断从弗洛普那里得不到什么,或者是已经达到了这次谈话的目的,于是他继续说道——

「假皇帝,你来这个房间是为了什么?」

「――――」

「虽然我从未谋反,无法想象那样的事情,但尽量发挥想象力,皇帝陛下的立场肯定是非常繁忙的。就算已经很辛苦,还有像皇帝陛下那样不放弃继续闹腾的人,忙碌的程度肯定无法估量。」

平日的商行虽不能说轻松,但当满足买家需求的商品堆积如山时,忙碌程度与平时相比就不在一个档次了。

假皇帝的立场,在真正的皇帝健在期间,也不可能安枕无忧。

在这种情况下,为什么文森特要特意去拜访弗洛普呢?

那是因为——,

「难道说,皇帝陛下想从我这里了解那边的情况吗?」

「如果我真的是你们口中那个夺权者,这是很恶趣味的事情。试图从近在咫尺的人那里打听我亲手打倒的对手的状况。」

「信息收集在商业和战斗中都同样重要,对吧?所以,我认为试图了解对手状况并不恶趣味。」

「即便如此,你猜错了。我不需要特意从你那里打听,因为我亲眼看到了他的状况,并且交流过。」

「这样啊……」

被戳中痛处,竟然无法辩驳。

弗洛普接受了文森特的回答,明白这并非轻率的发言。

直接见到了埃布尔,并且交流过的情况究竟是如何,只能靠想象,但他并不认为这是谎言。

虽然担心身处埃布尔身边的米迪娅姆、塔莉塔和昴,但挖掘更多细节的可能性似乎很低。

至少,在直接面对面时,他们并没有对埃布尔造成什么伤害。

如果真的能做到这一点,他早就发表胜利宣言了。虽然不太可能为了这个而特意前来,同样地,隐瞒事实继续谈话也同样恶趣味,所以才认为不是这两者。

也就是说,文森特并不是来听弗洛普的话。

那么,能想到的可能性只有一个。

「既然不是因为有什么想问的,那是不是有什么想告诉我的事情呢?」

「你的立场被贝尔斯提兹称作麻烦,但从我看来,你确实是个麻烦的存在。」

「那我可以当作是在夸我吗?这样想对我的心态比较积极,所以我就这么认为吧。」

弗洛普认为,听到这话,正准备离去的文森特停下了脚步。

「……」

老实说,弗洛普不知道在这里让文森特停下脚步对他自己是好事还是坏事。

如果文森特的计划得逞,帝位夺取完全成功,埃布尔不仅会失去帝国,甚至很可能在这个世界上失去立场。

那是他所希望的吗?

与自己有关的重要人物巴罗伊・特梅格里夫之死,他是否真的希望那个牵涉其中的人失去一切甚至丧命?

「这么久以来,我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

弗洛普试图思考这个问题,但很快又改变了主意。

根本无需回忆。在遇到巴罗伊等人之前,他只是一心想保护米迪娅姆,没有别的什么愿望。

那时的自己就是这样。那么,答案也应该和那时一样,方法也一样。

『你们都有选择的权利』

这句断然的话语,仿佛在推着弗洛普的背,让他想起了过去。

所以,与其什么都不知道就随波逐流,他更想选择了解一些事情后再继续前行。

「能告诉我吗,假皇帝陛下?你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来的?」

弗洛普如此直接地询问了正忙于帝位夺取的假皇帝文森特。

面对这个问题,文森特在嘴角露出了一丝与弗洛普熟悉的男人略有不同的扭曲,说出了答案。

那就是——

「——『大灾』,关于它带来的毁灭之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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