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备用计划』
「——和我说话的时候,好好地看着这边!!」
就在阿尔德巴兰被猛烈踢中的那一刻,他的脑海中警报声响彻不绝。警报的原因,除了那一记狠踢,还有围绕这次攻击的种种因素。首先,那一脚的威力实在惊人,带来的伤害无比巨大。而将他踢飞的对方,那双腿竟然长得让人难以置信,就像是在说「从这里到那里全都是腿吗?」,这着实令他震惊。
对方穿着冰靴的脚尖踢穿了石制胸甲,伴随着胸骨被压迫的声音,冰霜开始在被击中的胸膛上蔓延,这让他身陷绝境。然而,脑内响彻的警报声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她那无可辩驳、直击心灵的指责。
——「好好地看着这边」,还有那句之前说的「跟我说话时显得很寂寞」。
坦白说,阿尔德巴兰很惊讶,她居然察觉到了他心中那复杂的情感。
我并没有自欺欺人地认为自己隐藏得有多好,但我一直以为她对这种微妙的东西不太敏感。可是,再仔细想想,她并不是不擅长与人斗争,而是对别人的恶意特别敏感——毕竟,作为银发半精灵在这个世界中生存,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这学费可真够贵的啊……」
阿尔德巴兰痛苦地吐出这句话。在他腹部的下方,冰冷的侵蚀刚刚开始,那憎恶的敌人以冰制成的男子姿态紧紧抱住他。这个妨碍他行动的冰人,被阿尔德巴兰用魔法塑造的石制左臂抓住头部,毫不留情地扭下了脖子。制作者的悲鸣声传来后,失去头颅的冰人身体无情地崩解,化为碎冰。
这冰人的特点不仅仅在于外貌相似,连死得容易的程度也如出一辙。
「接住吧!」
「啊!真是的,太过分了!」
尽管身体碎裂,那被扭下来的头颅仍企图咬噬,为了继续追击,她——爱蜜莉娅将那个冰人的头抛回。就像躲避球游戏一样,爱蜜莉娅轻巧地在面前接住头,而阿尔德巴兰则一边看着她,一边检查自己的腹部。
被踢中的部位感到冰冷的侵袭,若不及时处理,全身将会被彻底冻住——
「要真那样就完蛋了吧,叔叔?该怎么做,你应该很清楚吧?」
被倒吊在土柱上,正观战阿尔德巴兰与爱蜜莉娅对决的观众——罗伊・阿尔法德,带着令人讨厌的笑容,暗示着阿尔德巴兰如何处理冰冻的问题。
罪恶司教的建议根本不需要。阿尔德巴兰咬紧牙关,几乎不待他人多说,已然用剑尖剜开自己开始结冰的腹肌。剧痛和出血、几乎切腹的伤口被强行用石头封住,勉强避开了被冻住的悲剧结局。
视野因痛苦而泛红,耳膜被罗伊愉悦至极的笑声刺痛,「啊哈哈哈!就是这样!」
「——呃,这种痛苦的忍耐法。」
「喂喂,这样逼我选择不太公平吧。如果怕痛,就乖乖被冻住。承认姑娘的攻击就是有这样的效果吧。」
「——。是啊,我也这么认为。但,阿尔也别搞错了。」
「搞错了什么?」
「不能像对待你那肚子一样,把整个身体都用这种逞强的方法硬撑下去吧?」
这声明表明,将对刚才承受的痛苦再加倍示于他的全身。
美丽的脸上浮现痛苦神色的爱蜜莉娅,似乎被证实了一般,表情渐渐放松下来。监狱塔周围开始吹起冷风,白色的雾气渐渐弥漫。飞舞的白色细雪包裹住战场,阿尔德巴兰感受到爱蜜莉娅的认真,手脚渐渐冰冷。
「想说生气的样子也很可爱,不过老实说真有点吓人。而且……」
就在阿尔德巴兰半开玩笑地说着时,爱蜜莉娅怀中冰男的头部复原了身体。仿佛是「新身体来了」一般,不到几秒钟,冰男便完全复活,在原地屈伸,展示着自己的完好无损。
这种无意义的挑衅活力,忠实地再现了原型,真是让人心烦。
「……细节做到这种程度,真是让人觉得恶心的完美。」
「和拉姆说的一样呢。宅邸里的大家都说看起来很像呢。」
「哦。不过本人肯定是一脸嫌恶吧。」
「你怎么知道的?」
「当然知道。毕竟那是最不想看到的样子嘛。」
爱蜜莉娅对这个简单疑问的回答感到惊讶,微微恼怒地瞪了眼阿尔德巴兰。也许是觉得被小瞧了,但这就是阿尔德巴兰毫不避讳的见解。
即便是用冰雕刻出某个人,也该选择一个看起来更可靠、更强壮的人作为模特——比如说加菲尔。然而,偏偏却选择了菜月昴。多亏如此,阿尔德巴兰在破坏那个冰雕时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如果真是士兵,还不如照着最值得信赖的家伙去做呢。」
「——?所以才以昴为榜样啊。」
「……这样啊。看来不该问的。」
在头盔中,他吐了吐舌头,阿尔德巴兰感到如同吞下了苦涩的虫子一般。比起被踢飞的伤害,阿尔德巴兰更为难以忍受的是和爱蜜莉娅面对面交谈所带来的精神打击。
阿尔德巴兰的能力,其「领域」的维持需以精神稳定为基础。然而,爱蜜莉娅就是能轻而易举动摇他心神的超然存在。
「真是该死。」
说实话,在这里遇到爱蜜莉娅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从弗拉基亚返回后,阿尔德巴兰将前往普雷阿迪斯监视塔的小队团员安排得对自己有利。他自然也知道爱蜜莉娅他们已经去了王都,但即便如此,他打算迅速带回罗伊,避免任何波折,安全地离开王都。——却不料,一个小小的意外,让计划功亏一篑。
「……一切出岔的开始,得怪费鲁特那丫头。」
为了在最恶劣的奥古利亚沙丘迎战莱因哈鲁特,阿尔德巴兰故意让塔中的菲菈姆动用了加护,并让她把自己的背叛传达给妹妹。结果,莱因哈鲁特果然在沙丘出现,并招来了费鲁特他们的伏击——但费鲁特并未将信息只留给自己一方。
在如此紧急的情况中,监视塔的同伴受了伤,甚至应该守护王国的「神龙」竟倒向敌方,费鲁特居然还能保持冷静,展示出惊人的判断力。本以为这可能是巴尔加・克罗姆威尔的授意,但他还是摇了摇头。
费鲁特被普莉希拉视为对手。这样的王者器度,确实应该由衷赞赏。
不管怎样,菲鲁特在紧迫的情况下做出了最佳选择,而从她那里得到信息的爱蜜莉娅,也没有让这些信息白费。结果便是他们在监狱塔的逃脱被阻,面临着与爱蜜莉娅对峙的最糟糕局面。
正面,爱蜜莉娅戴着冰制的手套站在那里,她旁边那个气人的冰男摆出了一副战斗的姿势,一起警惕地注视着阿尔德巴兰。从她紫蓝色的眼眸中,阿尔德巴兰可以清晰地感受到一种不甘示弱的决心,似乎无论他做什么都不会轻易放弃。
即使如此警惕,阿尔德巴兰能做的事情其实并不多。尽管他模仿她的冰之剑艺,用所谓的「地土工艺」来操控石剑进行反击,但制作的武器与对方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耐久力更是悬殊,加上他又无法用土壤创造出可靠的兵士。
更糟糕的是,即便要对爱蜜莉娅造成伤害,他的内心也会感到强烈的不安——这简直是出生以来自身携带的致命缺陷。而爱蜜莉娅擅长的拘捕技巧,与阿尔德巴兰的能力也是最不相容的。
因此,计划中被认为是最大障碍的菜月昴和莱因哈鲁特已被排除,现在爱蜜莉娅对于阿尔德巴兰来说,便是他唯一剩下的最强大的「敌人」。
「不管怎样——」
不论如何整理当前的状况,依然找不到任何有利的因素,简直让人想哭。但无论如何诉苦,从未有过依靠抱怨就能突破困境的例子。如果无法凭借自身力量击破意外冒出的问题,那就只能依靠外力来创造突破口。正当这样想着,犹如切出王牌一般时——
透过云层,看到「龙」降落在贵族区。
「是M吗?」
阿尔德巴兰在看到那个划过视野的身影时,情不自禁地低声说道。此时,在白雾笼罩的天空中,划过一道青白色光线的,正是阿尔德巴兰计划中的王牌——「阿尔德巴兰」。以那个速度前往贵族区——若是冲向待命的雅耶她们,其目的一定用来支援她们。
也就是说,有雅耶无法应付的存在被派往了跋利耶尔的别邸。
既然「阿尔德巴兰」已经立即介入,雅耶的生死就变得五五开了。——这同时也意味着,阿尔德巴兰自身的困境中,无法借助「阿尔德巴兰」的力量。
「是M吗……」
意识到状况比刚才更糟糕的阿尔德巴兰,再次感受到同样的话语带来的沉重压力。他本可以用权能重新开始,并在雅耶等人之前召唤「阿尔德巴兰」到这里。然而,如果那样做,失去支援的雅耶将被不明敌人击败。虽然雅耶和菲鲁特并非阿尔德巴兰目标的绝对必要部分,但他仍然忍不住心中愤怒。
「该死!」阿尔德巴兰咒骂道,放弃了吞咽口中毒药的机会。
原本计划中,用「阿尔德巴兰」的龙气迅速吹散爱蜜莉娅掌控下的冰雪,脱离战场的计划A已经无法实现。既然如此,就必须火速实施计划B。然而,为了实施计划B,他需要立刻想出一个具体方案。
就在此时——
「看到了吗,小姑娘!照这样下去,我的伙伴就要在王都大肆破坏——」
「那些事不归我管,这是我已经说过了的!」爱蜜莉娅勇敢地打断了阿尔德巴兰,令他延长思考时间的愿望破灭。
阿尔德巴兰——尽管能感受到「神龙」在墙另一侧的袭来,但爱蜜莉娅依然凭借着过人的胆魄,选择信任同伴而无视危险。虽然这证明了她对制定作战计划的同伴的极大信任,但这并不是任何人都能轻松做到的事情。然而,这却是对付阿尔德巴兰的最佳策略,着实令人无奈。
「嘿呀!哈!哼哼!呀啊!」
爱蜜莉娅似乎突然想起了最初的方针,毅然放弃对话,发动了一连串如狂涛般的攻击。套着冰制拳套的双拳连续不断地挥出,急急制作的岩石盾牌应声碎裂。在飞溅的碎片间,她用岩石义手挡住了冰锥的锋芒,然后弃之不顾,向后跃起——随即一个冰侠从侧面绕过来,施以重击。
「唔,啊——!」
阿尔德巴兰被这一招式模仿来的八极拳奥义击飞。而在他即将落地的地方,等待他的是已化冰槍为冰锤、全力挥下的爱蜜莉娅。她那细长而有力的手臂绷紧,迸发出难以置信的全力一击。
这一记注入全力的冷酷一击几乎令空气为之屏息,阿尔德巴兰在意识到自己难以躲避的那一瞬,迅速在身周形成紧贴身体的土质防护——接着那巨大的力量迎面而来,直击而下。
「——呃!」
阿尔德巴兰连苦鸣声、悲鸣声都未能发出,就这样被抛向空中。虽然他成功抵御了土壤与冰霜的侵蚀,但这防御效果不过如同在凶器和身体之间插入了一块手帕,聊胜于无。他的视野不停地旋转,完全无法辨别自己所处的位置,最终被硬生生地撞击在地面上,重重地摔了下去。
「哎呀,看起来真疼啊。这可真是绝体绝命呢,大叔。」头顶传来了观战者愉悦的声音,阿尔德巴兰这才意识到自己是撞在了罗伊被绑住的土柱上。被甩出了十几米远,全身骨头都仿佛在呻吟作响,痛得他连反驳的力气都没有。
「该死……」
他知道,再拖延下去对自己非常不利。爱蜜莉娅的战斗风格是逐渐降低周围温度,拖得越久,负面效果就像降雪般不断累积。在这片刻的不作为间,敌方还可能会有援军到来。
敌人的数量增加越多,战斗的难度便呈指数倍增长,这是他在与菲鲁特他们的战斗中早已深刻体会到的。而且说不定,这其中还有他的「天敌」存在着。
「虽然雪让我看不清楚,但城里的情况似乎也不太妙啊。要不要努力喊出声,试试看求救啊?大叔。」
「闭、嘴。我现在可没工夫——」
阿尔德巴兰被切尔切斯地激怒,罗伊那挑衅的举动彻底激起了他的怒火。为了一拳打烂那张令人生厌的脸,他差点冲动得想送命一次。然而,在内心深处的烦躁之外,阿尔德巴兰看到了计划B的一丝曙光。
「那家伙如果是我……」
远方的战斗在白茫茫的雪中摇曳不定,阿尔德巴兰感受到对方正激烈地战斗。能与「阿尔德巴兰」鏖战的对手并不多,但他只能寄希望于「龙」的胜利。除此之外,他也坚信,如果看到无法为他助力的阿尔德巴兰,应该已经为未知的计划B埋下了伏笔。
为了实现尚未确认的计划B——
「罗伊!如果不想死就帮我一把!」
「——阿尔!!」
阿尔德巴兰的呼喊让爱蜜莉娅睁大了眼睛,语气紧张地呼喊着。
听到那无法置信的声音,阿尔德巴兰虽然已经将罗伊从监狱塔带出,但还是惊讶地发现,即便是把菜月昴引入陷阱后,自己的信誉似乎还有进一步下跌的空间。
「不过,只要有必要,就算是大罪司教的力量也可以借用。在帝国,菜月昴不也是这样做的吗?这有什么错?」
「你明知道这不是问题所在!」
「是啊,我知道,但我还是这么说。你尽管讨厌我好了。」
被爱蜜莉娅厌恶这件事,他已经习以为常。——不,这其实是谎言。事实上,连被讨厌都谈不上,之前他甚至不曾被她意识到。
「这家伙——!」
听到阿尔德巴兰的回答,爱蜜莉娅因悲伤而愤怒,空中凝结出冰锥。作为魔法使者,除了用冰进行肉搏战,她还有其他更具魔法特色的战斗方式。爱蜜莉娅选择用这些浮在空中的冰锥向阿尔德巴兰和罗伊倾泻而下,宛如地毯式轰炸。她急于阻止阿尔德巴兰等人的恶行,情急之下的攻击却被阿尔德巴兰用魔法将地面如同地毯般掀起,像是翻转榻榻米般挡住了。
「就算是合作,这也——」
随着冲击将地面震得摇晃,这临时的土制障蔽物也无法支撑太久。
那边,阿尔德巴兰专注于保持局面,而同样陷入困境的罗伊却丝毫不把心思放在那上面,他不满地撇了撇嘴。
「我们现在手脚都被束缚住了,还被禁止进食,这种情况下要我们怎么办?还是说……你是允许我去吃那个姐姐?」
「不对。不许吃,也不准再乱来。」
「那我们还能做什么——」
「当然有事可做。——把它吐出来。」
阿尔德巴兰用低沉的声音说道,他护着身后的土塔,与倒挂的罗伊对视,向这位「暴食」者提出了「吃」和「乱来」之外的第三种选择。
罗伊听了提议,先是瞪大了眼睛,而后立刻咧嘴笑了起来。
「大叔,你对我们了解多少啊?不会真是我们的亲生父亲吧?」
「要是养出你们这样的孩子,我真没脸在世上活下去了。」
他们之间的关系是通过封印强行维系的,完全没有建立友好关系的打算。然而,罗伊却舔了舔嘴唇,对这样的态度表示欢迎。
是「暴食」,更确切地说,是以「恶食」之名而闻名的罗伊・阿尔法德。他是个无论多么可怕的东西都能吞下的贪吃之徒,他是如何评估阿尔德巴兰的呢?——虽说期待的答案也不会有什么好话,但已无暇去质问了。
「——住手!」
就在这时,一道强大的冰之回旋镖将土墙击破——那与帝国的玛德琳・艾沙尔所用的飞翼刃极为相似的东西抛出,在被击穿的冰层间隙中,爱蜜莉娅乘势而入。
阿尔德巴兰用加大一圈的岩石义手挡住了爱蜜莉娅的前进路线。那像棒球手套一般的掌心从上方盖下,轻柔而又稳妥地阻挡了她的去路。
然而——,
「——这是诱饵吗!」
那个冰男借助岩石手套撑地,一个后空翻跃过了阻挠。他们将自己作为前锋的行动作为诱饵,让爱蜜莉娅先让冰男出手。按理说,若是自己和造物一起行动,担任诱饵的角色应该会反过来,但显然还是中计了。
冰男越过了阿尔德巴兰的头顶,逼近土柱。面对从两侧包抄而来的岩石碎片,阿尔德巴兰意图将其粉碎——,
「可比刚才还硬!」
似乎是提升了冰的密度,那个结实的冰人新身体竟然将石块弹开。丝毫不受干扰地,冰人伸手向被钉住的罗伊靠近,想要施展什么手段——刹那之间,冰人的头颅和身体却被分离。
「什么!?」
爱蜜莉娅亲眼见到,冰剑将岩石制成的护手劈开,透过那缝隙,冰人的头颅飞了出去。她无法理解到底是什么摧毁了重新加固的冰人——其实是阿尔德巴兰右手无名指上的戒指中延伸出的钢丝所为。
银色的细线在冰雾中闪烁,以指环为源,穿透冰人的防御,斩下了他的头颅。这是他在与菲鲁特等人对战时所习得的技巧,仅用一根手指便操控的钢丝术。
技艺助人脱困,正应了这一点。然而,就在这一刻——
「——果然还是这个最有趣吧。」
充满暗黑愉悦的声音响起,随之而来的是阿尔德巴兰,否,整个世界的悲鸣。
※ ※ ※ ※ ※ ※ ※ ※ ※ ※ ※ ※ ※ ※ ※ ※ ※ ※ ※ ※ ※ ※ ※
就在瞬间,袭击阿尔德巴兰的是一种灵魂深处的反胃感。
「呕……」
他自认为知道其中的原理,也能够预料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然而,当这一切真的降临时,他才发现所谓的理解和想象根本毫无用处。
这并非对肉体或精神的攻击,而是针对那无形的「记忆」的袭击。
「呕——」
人们常说,有一种现象叫做「既视感」,即第一次看到的东西却感觉似曾相识。然而此刻,阿尔德巴兰——不,不如说是受这股影响的所有人,所经历的是比那种既视感更为强烈,无法忽视的「反刍」体验。
这从以下情景中就能证明——
「——啊」
爱蜜莉娅手中的冰之标枪从手中滑落,原本准备投掷出去的动作在这瞬间显得毫无力气,甚至在落地前便无法保持形状,化作玛娜。
她那双紫黑色的眼眸因强烈的动摇而颤抖着,几乎无意识地跪倒在地。阿尔德巴兰看在眼里,咬紧牙关,随即向后退去。
「呕——」
确实有一种剧烈的不适感,但还不足以让他双膝跪倒。
这种「反刍」的影响因人而异,这也是理所当然的。毕竟,每个人对记忆的情感投入各自不同。阿尔德巴兰和爱蜜莉娅对那段「记忆」的态度显然不同。
尽管令人恼火,但罗伊选择得当。他精准地挑选了爱蜜莉娅会受到极大影响,而阿尔德巴兰则不会如此动摇的「记忆」。
所以——
「呕——」
强忍住呕吐感,阿尔德巴兰举起手,指向天空。
冰雾依然弥漫,白茫茫地笼罩着王都的天空,让人无法清晰地仰望。但即使如此,阿尔德巴兰相信,『阿尔德巴兰』已为备用计划做好了布置。
——那是在奥古利亚沙丘与莱因哈鲁特一战中获得的战斗经验的结晶。
在那场战斗中,阿尔德巴兰和『阿尔德巴兰』作为同一个人的两个自我,通过共享魔纹来施展魔法——阿尔德巴兰借用『阿尔德巴兰』的玛娜来发动魔法,而这次,情况正好相反。
『阿尔德巴兰』在云上准备的备用计划——需要通过阿尔德巴兰沿着魔纹将玛娜注入未启动的术式,并扮演启动开关的角色。
正因为是同一自我,才想到这一计划并将其激活——
「——呕」
计划刚一启动,阿尔德巴兰便看清了『阿尔德巴兰』所准备的备用计划的全貌,他发出了与之前罗伊的『反刍』贯通的呻吟,只不过这次性质不同。
备用计划,其全貌是——,
「糟糕……」
感受到强烈的玛娜奔流,仍跪倒在地的爱蜜莉娅唇角微颤。
她依然无法站起,但却抬起头来,那紫色的眼瞳捕捉到了空中的景象。——在王都的天空中,一块百米规模的巨大岩石悬浮而起。
那块岩石的规模就像是从某个地方拔起一整座小山并悬空浮起。阿尔德巴兰虽未曾遭遇这样的情景,但据说与白鲸近距离接触时,那种在天空中感受到巨大力量的压迫感,也许和此刻的人们所感受到的一样。
无论如何,阿尔德巴兰将这岩块抛至空中的意图很明显——
「呃。」
就在那一瞬间,天空传来宛如裂开的巨响,那是因为无数的裂缝在岩块上绽开,任何注意到这天空异变的人都明白了这一点。
一座小山般的岩块裂成十或二十块岩弹,接着砸向地面——
「不行……!!」
预见到后果的爱蜜莉娅,强令自己颤抖的双膝站了起来。
她明白,即便碎裂开来,大于十米的岩块坠落下来,城市必然会遭受巨大的损害,并造成众多伤亡。
因此,要阻止这一切,就需要有能力的人前去阻止。
「即便如此,我也不想有人出事。所以——」
「——阿尔!」
「我相信不会让一个石块落在城市上。」
满怀自私的愿望,阿尔德巴兰无视爱蜜莉娅焦急的呼喊,向土柱冲去以抓住罗伊。
阿尔德巴兰毫不留情地将试图再次妨碍他的冰人头颅踩得粉碎,从柱子上扯下被钉死的大罪司教。
「真是个坏男人呢,叔叔。」面对罗伊的多余评论,阿尔德巴兰没有回应,只是将小小的身体扛在肩上,夺路而逃。
他没有回头看与他一同战斗的爱蜜莉娅,一心只顾向前。
「阿尔!不要!别走……阿尔!!」尽管听到爱蜜莉娅痛心的呼喊,但阻止他脚步的攻击并没有到来。理所当然,此刻她的力量全用于救助他人。
如果爱蜜莉娅能够不顾一切地攻击阿尔德巴兰,那她或许会活得轻松一些。若她真是那样的人,或许对爱蜜莉娅和阿尔德巴兰来说都是一种解脱。
然而,爱蜜莉娅无法任性而为,为了拯救他人而使用魔法,最终让阿尔德巴兰逃脱。
「不要走!把昴和碧翠丝还给我——!」随着她情感的激烈爆发,天空霜冻的声音愈发响亮。
阿尔德巴兰脚下升起地隆,他借此越过监狱塔的围墙,离开爱蜜莉娅创造的白色战场,继续奔跑,不停地奔跑。
「那个姐姐哭了哦。」
如果没有被指出,或许还可以忽视,但那个唾弃的大罪司教偏偏揭露了出来。
在泪水声中心如刀割,阿尔德巴兰依然不停地奔跑着。此刻,他只希望能在集合地点与同伙们汇合,继续奔跑。
坠向王都的岩块,被不断生成的冰之塔阻挡,城市的损害渐渐被遏制住。
对此,无论是事件的肇事者,还是奋力阻止之人,没有一个人感到欣喜。
只有——
「——啊哈,感谢款待!」
唯有那贪得无厌的『恶食』在舔舐嘴唇,满怀愉悦地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