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来到剑奴孤岛!』


——感觉自己像是被抛弃在了一个阴暗寒冷的空间之中。

处于这种环境,周围像是闭上眼睛一样漆黑,温度如同脸颊放在铁块上一样冰冷。一边忍受着被锁链束缚全身般被剥夺自由的感觉,一边拼命呼救。

这种失落感正是他如不顾一切般不停伸手的理由。

但这并不是他在最后瞬间把手伸向眼前白光的理由。

光——不对,那是一个表情中隐藏着悲怆决心的少女。向她伸手,并不是为了寻求救赎,而是觉得必须要救那名少女。

所以,他扭曲了连全身都要封住的锁链,伸出了自己的手。

但是自己这只手——

「——好小。」

菜月・昴望着映入模糊视野的手小声嘟囔着。

那只朝向天花板的手,是沿着肩膀延伸出来的自己的手。无论是握紧还是放松,都可以按自己的想法行动。毫无疑问,这是他自己的手。

不过,这是一只小孩子的手,比昴所期望的要小一号。

也就是说——

「没有恢复……」

历尽千辛万苦,总算抓住了起死回生的机会。如同字面意思,这明明是昴下定决心、经历无数次死亡所得到的机会,但好的结果还是离昴而去。

为了这些失去的东西,他到底付出了多少代价。

到底有多少牺牲,

「————!?对了,我这是在干嘛?」

瞬间,模糊的意识有了回稳,昴把刚刚凝望着的手放在自己脸上。

苏醒过来的记忆与在魔都遭遇的异常事态,也就是和奥尔巴特进行的夺命捉迷藏是联通的。

在无数『死亡』积累的基础上夺下胜利,昴本应成功获得胜利者的桂冠——解除『幼儿化』。

昴还记得奥尔巴特把手放在了他的胸口,尝试解开昴的『幼儿化』。

下一瞬间,昴的耳边响起了爱的话语——

「突然意识就被吹走了,然后……然后呢?」

究竟发生了什么?昴试图寻找自己空虚的记忆。然而,无论推还是拉,那扇装有中断记忆的大门始终打不开。

面对这扇门的坚硬和逐渐高涨的焦虑,昴狠狠地咬住了后牙——

「——好了好了,不用那么焦虑也没关系吧。幸好你捡回来了一条命,要是有什么想做的事,等跟你一起到这里的小姐醒了再做也不晚。」

「——啊?」

不经意间,一个声音突然从侧面传来,昴哑然转向那边。于是,昴与躺在自己旁边坚硬的卧铺上、双手托腮的人物对视。

和那个满面笑容,近距离窥视昴的人。

「哇哦?!」

「哎哟,虽然醒来之后的反应很不错,但还是收敛点比较好哦。如果太吵闹的话,岛主就会盯上你,到最后给你搞一场麻烦的死斗。不过。」

「欸,啊,欸?……」

「不过我并不讨厌那种低级趣味的设计,倒不如说喜欢。」

身披青色头发的人不由自主地跳起来,在目瞪口呆的昴面前若无其事地说着大话。

他的长发扎于脑后,身穿很少看到的和风装束。在惊讶于这张陌生面孔的同时,昴吞了吞口水,选好措辞问出了问题。

不仅是陌生的对象,还有陌生的地点、陌生的环境、陌生的空气——

「……你是谁? 这是哪里?」

「——啊,真好?这个问题太棒了!正如期待的那样……不,不止于此!!」

「哈?」

昴本打算小心翼翼地去试探他,却被满眼露出喜悦神色的对方迅速打断,并以几乎要把肩膀甩掉的力度摇晃着昴。

并不是说昴大意了,而是他根本反应不过来。

在如此错愕的昴面前,对方轻轻「哼」了一声,释放了抓着的手臂,原地飞快地跳了一圈。

「就让我来做出回答吧!渡过黑色的湖水,艰难到达了这个岛——剑奴孤岛基奴海布,眼神凶恶但给我带来美好预感的你。」

是个用戏剧般的语调和动作,初次见面就做出不礼貌发言的人物。然而,对方仿佛对昴心中所想之事一无所知,堂堂正正地将这种态度贯穿于整个戏剧之中。

就好像自己是一个理所当然能获得雷鸣般掌声的优秀舞台演员一样——

「塞西尔斯・赛格蒙特。」

手臂向左右伸展,如此自报家门的姿态就像是歌舞伎表演中的绝妙表演。

当然,这个世界上应该没有歌舞伎,所以应该不是照着歌舞伎模仿的吧。即使如此,他的亮相却有着令人窒息的魄力。

不过,让昴喘不过气来的,不仅是它那扣人心弦的姿势,还有刚刚听到的耳熟名字。那是在哪里听到的名字,一想到就皱起眉头。

昴是从埃布尔的口中听到的。

他的名字,好像是『九神将』中的一人——

「我正是佛拉基亚的『青色雷光』——是这个世界上的当红演员。」

面对如此理直气壮说出豪言的对手,昴大为惊叹。

对方所报的名字和头衔,这两者都与昴的记忆一致,却有一点非常大的问题。

那就是——

「——佛拉基亚最强者,竟然是个小孩吗?」

——眼前笑着的塞西尔斯・赛格蒙特,和缩水的昴差不多大,完全一副坏小子模样的风流孩子。

※ ※ ※ ※ ※ ※ ※ ※ ※ ※ ※ ※ ※ ※ ※ ※ ※ ※ ※ ※ ※ ※ ※

——『幼儿化』带来的严重影响,正侵蚀着菜月・昴的身心。

身体上的影响很容易理解,如今的昴如同外表一样,只有十岁左右孩子的身体素质。不仅是臂力和脚力,耐力和爆发力也回到了青春期前。

不过,让人悲伤的是原本昴的身体素质,在这个异世界的标准下也不能起到多大的作用。所以在这方面,差距所带来的影响微乎其微。

比这更严重的是,比起外身,对内在的影响更大。

「大概脑子变弱了……」

虽然说法有些语病,但这一表述能直接表达出昴所处境况的糟糕。

想象力、思考能力、引出知识运用的能力越来越弱。即使和以前使用的桌子一样,昴不仅打开抽屉更加费力,而且高处的抽屉也够不到了,大概就是这样的感觉吧。

——在红琉璃城的天守阁,以奥尔巴特为对手展开的地狱捉迷藏。

那个对策加上超常规的试行次数,对思考能力下降的影响也很大。如果是缩小之前,应该能早一点找到解决办法。

大概不用经历这么痛苦的回忆早一些就可以结束。

幸运的是,当时靠的不是昴,而是昴重要的伙伴帮了大忙。

大家的声音、鼓舞,在昴脑海中回荡。

「不,不,不是……」

突然鼻子一酸,有一种东西突然涌上心头,昴慌忙用手擦拭。

那份不安和悲伤混合的感情,大概,是想家了。幼儿化前,他的忙碌感和责任心让他能够忍受这种感受,但如今这副孩童的身体已经到达了忍受眼泪的极限。一不留神,就会大哭一场。

「……不要哭,不要哭,傻瓜吗我?还真的是傻瓜,我。」

再怎么感叹,也借助不了与自己分开的大家的力量。

用手快速擦掉、让眼泪通过摩擦蒸发,昴努力回归正题。如果不这样做,或许再也没有和大家再见面的机会了吧。

现在重要的不是自己头脑的软弱,也不是萌生的思乡之念。要更加看清问题的本质。

也就是说——

「好像从埃布尔和兹克尔那里听说过有关『壹』年龄的事……」

昴吸了吸鼻涕,在自己的记忆中寻找疑问的答案。

塞西尔斯・赛格蒙特——听说那是佛拉基亚的『九神将』之中最强的存在。也就是说,他就是帝国里最强大的人物。

说到底,前往魔都的原因就是为了能让『九神将』中一员,尤尔娜站在自己这边的作战计划。为了夺回帝位,『九神将』中不管遇到任何一人,也必须使其站在己方,使拥有九神将的数量占到优势。

那么当然,『壹』相关的人物话题,大家也应该是好好探讨过的。

所以,昴想要撬开坚硬的『抽屉』,想方设法的寻找答案——

「没人望,是个不太靠谱的人……有关他的信息只能想起这么多。」

究竟是因为这部分信息对昴产生了冲击,还是昴实际上只听过这些事,他已经记不太清楚了,不过昴所拥有关于『壹』的信息就只有这些了。

遗憾的是,这部分信息中并没有关于『壹』的外貌、年龄等现在想要的信息。

「不过,如果说没人望是因为他是个小孩子,那就很容易理解了。」

在这个帝国之中,一个强大的人通常被认为是了不起的,本应是最强大的人却没有人望,这听起来让人觉得匪夷所思。

如果说最强的人物是小孩的话,或许就能说的通。因为即使再强大,也会有很多成年人不愿意屈服于孩子吧。

所以,在昴把已知信息和新知识融合之后,

「——看来你好像有什么结论了呀。」

昴正在思考的时候被搭话,他抬起头看向前面,那里有一个青色头发的少年——塞西尔斯,和刚才一丝不差,用一副以亮相的姿态站在那里。

对他置之不理,埋头思考的昴突然眨了眨眼睛;

「啊、抱歉,刚才一直无视了你。」

「哦,不,不,没关系。因为我经常在谈话的场合被孤立呢!默默地被甩在一边也是习惯了,啊哈哈!」

「这、这样啊……」

塞西尔斯露出洁白的牙齿,若无其事地说发生在他身上的悲伤故事。

虽然对他的态度感到奇怪,但并没有因为自己的无礼而得罪他这件事让昴松了口气。毕竟,昴想要问他的事堆积如山。

从哪里开始问才好呢,昴绞尽脑汁的思考着。

「对不起,我刚刚的态度太无理了,再一次向你道歉。我……」

「所——以——说——!已经说了没问题的啦。当然我不是纵容那些失礼、无礼、目中无人之辈,但只要不太过分有个度的话,我也会不去计较,这种度量我还是有的。如果器量变小变窄变浅的话,就会给人配角的感觉吧。」

「哦,哦,是这样啊。谢谢,帮大忙了所以我……」

「这么说来!首先,刚刚你一直都在想事情没来得及问你,我刚才的亮相表演你觉得如何?怎么说我也算是拼尽全力地表演了,请一定告诉我你的感想~如果把这套动作加在报名号中会不会是一个加分项呢!」

「等、等一下,我的话还……」

「哦,对了对了!我还有其他堆积如山的事想问你,现在兴致勃勃!怎么样!让我问个够吧!关于这方面的事情也请你仔仔细细地说说——」

「——听我说话!!」

即使想要冷静地说话,但这一切都被对方风驰电掣的语速所覆盖。

害怕自己的话题被他的气势冲走,昴不由自主地大声喊叫着。面对猛然大叫的昴,塞西尔斯瞪了瞪细长的眼睛,

「啊嘞嘞,难道我又做了什么不好的事吗?」

「到现在为止,你一直以几乎不听别人讲话级别的模式发言……」

「级别?」

「嗯……是我老家的方言,程度或者规则之类的意思。」

「嗬嗬,老家的啊!我对这个很感兴趣。啊,这个好像不能问啊。」

马上要飞向自己好奇对象的『青色雷光』,眼睛正闪闪发光。

这个别名,或许也象征着他像闪电瞬间劈下来的速度那样,对欲望的渴求过于坦率的性格吧,真是非常不安分的性格。

——也许,这也是为了隐藏本性的表演。

「所以所以,你要跟我说什么?我不知道能听到些什么,心中的激动是停不下来的!哈~,感受到了活着的感觉!」

「……一点也不像表演。」

一个少年眨着一双闪闪发光的眼睛,渴望从昴口中讲述出的故事。

他的态度与隐瞒和诡计毫无关系,甚至连他是否会说谎也是个疑问。说到底,给如今的昴设这样的陷阱有什么意义?

如果不是和埃布尔在一起,昴这样的人在帝国是不会引起任何关注的存在。——当然,也有执着瞄准昴生命之人这样的例外。

「但是,那是例外中的例外,如果可能的话,我不想再见到你了。」

「——?怎么了?」

「没事,不是你的事情。对了,我叫菜月・昴……啊。」

向着歪头不解的塞西尔斯,昴为了搪塞刚刚的问题所以报上了名字,然后很快昴就发现自己大意了:「糟了。」

在女装状态下,昴自称是『夏美・施瓦茨』,明明自己的名字不能在帝国中传开,但幼年昴的一时大意却让这一切化为乌有。

也许,万一,拥有帝国一将地位的塞西尔斯,知道露格尼卡王国的王选及其相关人员的名字,

「菜月・昴……啊。总觉得这是一种在舌头上打转不可思议的发声方式。顺便问一下,菜月和昴哪个是你的家名?」

「――。家名是菜月,自己的名字是昴。」

「哈哈,了解了。那我就称你为昴先生吧!但是,如果能找到更好的称呼,就会根据心情来改变,请不要见怪。」

轻轻地挥手回答的塞西尔斯摆着一副毫无头绪的表情。

昴在对此感到欣慰的同时,心中也萌生了一丝疑虑——这个孩子真的是塞西尔斯・赛格蒙特吗?

「——」

仔细想想,仅仅是从自己嘴里报出的名号,谁都有可能说自己是塞西尔斯。当然,眼前的少年也能做到这一点,正如昴自称『菜月・昴』。

当然,佛拉基亚最强者『青色雷光』的名字和别名是家喻户晓的。

在这样一个来历不明的地方,碰巧遇到佛拉基亚最强之人,实在是太难以置信了。相比其本人而言,憧憬其名字和称号的孩子自称『青色雷光』,这样想的话或许要自然得多。

「嗯哼?总觉得你看我的眼神有些奇怪呀?我怎么了吗?」

「……你是真正的『青色雷光』吗?」

「出现了!又被这样问了!每次都被这样说!」

互相试探之类的昴并不擅长,面对用直线球提出的怀疑,塞西尔斯发出爆笑。

到底,这个少年是否可以继续叫塞西尔斯也是个疑问,看来除了昴以外的人也会对他的真伪产生怀疑。

但是。

「如同字面上一样,货真价实!虽然这样说很容易,但这貌似也不能证明吧?可能够证明的隐藏信息……即使说出这些信息,也无法分辨真伪。昴先生,你不是那么了解我吧。」

「这个……嗯,说得对。」

「那样的话讨论我的真伪也是浪费时间。把无意义的事情赶紧丢掉,让我们进入下一个话题吧!这样就有建设性了,虽然我老是把话聊崩!」

总觉得被人用说话的气势和嘴皮子套住了,但如果被人猛然套住的话,那确实就没有反驳的空隙了。而且,他的说法虽然极端,但却是事实。

昴根本没有办法分辨『青色雷光』的真假,也没有分辨真伪所需要的线索。那么,就算怀疑塞西尔斯是假的,目前也暂时找不到答案证明。

如果这样的话——

「——」

一旦将兴趣对象排除在塞西尔斯之外,接下来浮现出来的就是对其情况的疑问。

为了让奥尔巴特解开『幼儿化』,昴的意识变成了一片空白——不、是被更加黑暗的东西吞噬、湮灭了。

但是,并不只是昏倒在地什么也没做,这点一看就知道。

比如,与塞西尔斯面对面的昴躺在一张破旧的床上。

就连物件有限的修德拉克村落,床上也用柔软的草木,能看到他们在睡觉舒适度这点上下功夫的努力。然而,这张床丝毫感受不到这样的关怀。

有的,只是能躺就行的台面。

衬托这种杀气腾腾的印象的,是除了床以外什么都没有的冷清房间。

灰色的墙壁干燥开裂,地板上粘满了无法掉落的污渍。呼吸着阴沉潮湿的空气也使胸口难受,是个根本谈不上舒适的环境。

感觉就像被关进监狱一样的封闭。

「嗯,塞西,我能问你几句吗?」

「塞西!什么,难道是在叫我?」

「面对不知真假的对象,不知该不该叫你塞西尔斯……」

并不是为了防备在什么地方遇到真正的塞西尔斯,但这么叫就是昴对一个不知真假的少年的称呼所得出的结论。

暂定塞西尔斯这种称呼很失礼,另外也很麻烦。除了令人感到奇怪的亲昵以外,他的态度非常友好,所以也想避免被他讨厌。

「不如说,可能是帝国里最友好的……不,应该比不过弗洛普先生和米迪娅姆小姐吧,但也相差无几了。

不过,也有最初友好却突然改变态度的例子,因此不可过于相信他。

如此一来,和雷姆在一起时偶然遇到的是奥克尼尔兄妹,这种好事不像昴所拥有的运气能够碰到的。这可能是昴人生中最大的幸运。

那时,也许是弗洛普向他打招呼了?也许,他没怎么见过和雷姆在一起的昴。

「塞西、塞西啊……感觉很特别呢!奇妙的发音!回想起来也没有被别人起昵称的经历,这种感觉对我来说甚是新鲜啊。」

相反,塞西尔斯对他的第一个昵称感到情绪高涨。

虽然选择了一个简单的称呼,但他高兴就好。泼冷水也不好,也没有选择替代方案的必要,更没有其他什么特别想法。

「那么,话说回来……这里不是卡欧斯弗莱姆吧?」

「卡欧斯弗莱姆……是魔都吗?是啊,完全不是。相反,这里与魔都在帝国之中是东西对立的位置!正如我所说,这里是剑奴孤岛基奴海布。」

「剑奴孤岛?……」

昴动了动嘴唇,卷了卷舌头读出这个陌生的单词。

抛开地名不谈,昴对这个名字的字头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如果说卡欧斯弗莱姆是因为生活着很多亚人而被称为『魔都』的话,那么基奴海布也应该有理由被冠以这样的名字。

「剑奴孤岛?……这是——」

「——剑奴,孤岛?」

剑奴,听到这个词,对它的印象很容易涌现出来,也很耳熟。

好像是,没错,这应该是阿尔偶尔会念叨的词。他说他在某处当过剑奴,十几年都是在死里逃生的感觉中度过的。

虽然失去了左臂,但总算是从那个环境中逃出去活了下来。

那么这里就是——

「不会是死亡游戏会场吧……?」

「死亡会场?那也是你家乡的方言吗?是什么意思呢?」

「……竞技场、互相残杀的会场之类的意思」

「啊,原来如此!那我就可以很快理解了!这里正是『死亡会场』!」

「——!」

昴感到一股寒意袭来,战战兢兢地说出了这个名字含义的可能性,塞西尔斯对此笑了。

他在胸前拍手,轻描淡写的语气让昴甚至怀疑是自己听错了。但无论等待多长时间,昴也没能听到从塞西尔斯的口中漏出想听的话。

——不对,说是说了,但那不是昴想听的话。

「再次欢迎来到剑奴孤岛。像我和昴这样的年轻人很少会来这里,真的很少见,即使来了也活不了多久,所以很期待这里的生活。」

「啊?……」

「这太荒谬了!这种事……这种事一定是哪里搞错了!」

昴脸色一变,把声音抛给眼前的塞西尔斯。

这实在是太让人无法接受了,自己竟然在这样的地方,肯定是出了什么差错。

「因为,我在醒来之前一直待在卡欧斯弗莱姆里……」

「不不不,你睡着的时候也在这个卧铺上。还做了噩梦。虽然也能理解因为睡得不舒服而做噩梦的心情,但是在这期间在卡欧斯弗莱姆的话——」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不懂吗!?」

「嗯?」

面对没听懂的塞西尔斯,昴生气地喷出口水咆哮着。

面对他的诉求,塞西尔斯闭上了一只眼睛,决定不在插嘴。这一幕让昴一边不停地环顾屋内,一边说:

「我之前一直在卡欧斯弗莱姆呆着。出现在这里一定是被什么搞错了。和我一起行动的人也是。」

「虽然你觉得奇怪,但事实就是如此。如果我接受了你的这种说法,我也能从岛上飞到魔都。」

「如果我在剑奴孤岛的话,也有可能反向飞回去!?」

「究竟能不能呢——如果是这个问题的话,我可以马上告诉你答案。」

面对耸着肩膀发脾气的昴,塞西尔斯只是静静地伸出手。那根细细的手指所指向的是房间深处的墙壁。

——不,并不是墙。他指的是那里的一扇镶着铁栅栏的窗户。

那有着潮湿的风流入的窗户虽然位置较高,但与屋外相通。

「不对,不对不对……!」

嘴唇颤抖着,昴慌忙从床上跳下。

刚光着脚站在冰冷的地板上,头就摇晃了一下,身上感觉有些无力,但他还是咬牙压住了不适,向窗户跑去。然后他跳起来抓住铁栅,一边难受地扭动着身体一边强行抬起身躯,将下巴搭在窗台上。

想要看看外面的景色究竟是什么样子,

「大……海?」

「是的,是湖。」

看着窗外的景色,昴目瞪口呆地这样嘟囔着。

塞西尔斯顺着昴嘟囔的那句话茬,想要肯定昴所说的话。但塞西尔斯的肯定是错误的。昴所说的是『海』,并没有说错成『湖』。

没错,是塞西尔斯搞错了。如果词搞错了,外面的景色他可能也记错了。

昴也明白这只是自己所希望的事情。

「能看见的范围,全是黑色的湖……」

「整个岛的周围都被湖包围着。要和对岸往来的话,只有一座吊桥能够通过。可以说这里简直就是天然要塞或是监狱了!」

由于身体已经无法坚持再抬起来,昴咕噜噜地从窗户上滑落下来。面对跪在地板摔伤的昴,塞西尔斯描述这里的语气却干劲满满。

在这样一个令人绝望的地方,他为什么心情这么好?

「为什么……」

「嗯?」

「你为什么这么开心?」

如果是成熟的昴的话,大概会吞吞吐吐,不敢直截了当地问。

因为他现在是没有自制力的孩子,所以有疑问就会脱口而出。面对昴这个过于坦诚的问题,塞西尔斯用充满童心的眼神说:「那是因为!」然后回头说:

「因为我感觉到了,序幕的结束!」

「序幕……」

「虽然还不太明白怎么回事,就被扔进了『死亡游戏会场』,血雨腥风的死斗需要我来不断战斗!这股新风向我吹来血的香味,这种事让我吓得说不出话什么的……怎么会呢?」

他完全听不懂塞西尔斯在那里比手画脚自我投入所说的话。——不,不是不能理解。是不想理解。

因为如果你想完全理解他的说法的话——

「不然就没意思了。让一个当红演员在幕后工作一辈子这种事,这是不符合常理的,是对他的亵渎!」

——佛拉基亚最强的『青色雷光』,难道是个故事脑吗?

※ ※ ※ ※ ※ ※ ※ ※ ※ ※ ※ ※ ※ ※ ※ ※ ※ ※ ※ ※ ※ ※ ※

为了追求波澜壮阔的故事,塞西尔斯・赛格蒙特的话特别多。

正因为如此,让人怀疑如果放任其不管的话,他就会没完没了地喋喋不休下去。

「话说回来,我在外边闲逛的时候,正好看到你爬上岸了。你这不是挺厉害的吗?这可不是常有的事。真是命中注定!或者说是戏剧性的。」

「——」

「你可能不知道,但我一直以来就是一个直觉很准的人。今天也是感觉被风所吸引,走着走着发现你的,我都有点害怕被世界偏袒的自己了。」

「——」

「当然,你能在那种情况下活下来也有可能是被世界宠爱!给你看个好地方吧,毛……卯……嗯?」

塞西尔斯扭着脖子,一字一字地思考着昴的名字读法。

从他嘴中流露出的话语让人一头雾水,昴一边左耳进右耳出地听着,一边赤着脚在冰冷的石地板上前进。

走出醒来的房间,在一片来历不明的土地上就这样直接走是一种鲁莽的行为。

即便如此,也有必须需要确认的事情。

「真的吗?我不是一个人在这里。」

「欸?啊,是啊,是真的哦。包括这一点,我都想称赞你做得真的很好。在那种情况下你自己不仅得救了,还好好地帮助了对方,真是有胆识的行动,还有好运……这是你有才能的表现!」

「才能、胆识什么的我都不优秀,所以,我的同伴呢?」

「是个小女孩哦。大体上和巴斯的年龄差不多吧……哦!这样子叫你的话听起来很不错吧?」

虽然他说话很容易地离题,但还是问出来了。

塞西尔斯苦恼的是自己的叫法能与昴对自己『塞西』的叫法所匹配。如果不是很过分的外号,对自己怎么叫都无所谓。

重要的是,这之前问出的东西–—

「——路伊」

和自己年龄差不多——说到底,和现在的昴差不多年纪的,想到的对象当然是路伊。从所有的状况来看,虽然米迪娅姆也被幼儿化到了和现在的昴差不多的年龄,但因为她不在天守阁,所以在这里的那位同伴不会是她。

说实话,昴心中对路伊的印象十分混乱复杂。

「在没有得到答案之前,我会一直缠着你。而且,如果有你的力量的话……」

如果使用路伊的『转移』,也许就能逃出这座骚动不安的岛。

虽然昴并不知道不知道整座岛的情况,在这里遇到的人也只有塞西尔斯一个人,但能从他的话中得出,这里的生活对于孩子来说无疑是最糟糕的环境。

所以说——

「即使只是一秒,也必须要抓紧时间离开这座岛。」

「虽然理想很丰满,但我认为现实很残酷哟。据我所知,距今能从这里逃出去的人只有一位,因此才有了『咒则』这一说法。」

「那么,我将成为第二名通过之人。不,是我们一起三个人。」

面对塞西尔斯的插嘴,昴直接将自己的决心脱口而出。塞西尔斯听后微微睁大了双眼,然后吹起了高音哨。

昴的话好像让他变得很高兴,但昴无暇顾及他的心情。

然后——

「巴斯,就在这里。」

塞西尔斯在光线昏暗、充满湿冷空气的通道上向前走了一会儿,突然停下了脚步。他双手挽着垫在脑后,抬头用下巴指了下一间木门已经腐朽的房间。

昴抬头看了看那扇门,问:「这里是?」并没有进去一探究竟

「这里是治愈室。也有叫停尸房的说法呢。不少人死在角斗场,尸体就被丢在了这里。」

「用来治、治疗的房间吗?治愈师呢?」

「治愈师!虽说治疗者倒是存在,但是能使用治愈这种珍贵的魔法的,在这里是没有的。如果在这里安排了他们的话,死亡人数就会减少,但这么做违背了岛主的方针。」

「——」

面对他喋喋不休地回答,昴不禁哑口无言。

虽然昴已经忘记了,但在佛拉基亚帝国,能使用治愈魔法的人是非常少的。正因为如此,雷姆的治愈魔法才被视为珍贵的东西。

也就是说明明治愈室里没有治愈师,但路伊却被丢了进去。

「跟你一块儿的女孩在这里的原因就是她已经很虚弱了。这个房间也算是为了治疗受伤的人所设置,所以作为治疗工具的毛毯之类的倒是有的。对待我们剑奴的话就像你刚才躺的那样,睡得也很不舒服吧?」

「……这里的剑奴只有塞西一人吗?」

「啊哈哈,是这样哦!来,赶紧进屋里面接受感动的重逢吧。」

两次读懂了昴的内心,塞西尔斯拍了拍他的肩膀。

在气势的压制下,昴吞下口水,下定决心走向那扇门。然后他推开门,却被从里面溢出来的刺鼻臭味熏得皱起眉头。

溢出来的是极不卫生的血和腐肉混合的臭味。

这里的人或许早就抛弃了卫生观念,在这个并不宽敞的室内可以看到晾晒着一些用旧的工具,以及适当清洗过的绷带。

在这个实在是说不上好的环境之中——

「在那里睡着的是你的同伴。」

「——露、路伊」

塞西尔斯向东张西望的昴指了指里面的床。

这个房间也算是起到了一点儿医务室的作用,放在这里的床比昴睡过的床稍微好一点,床上铺着的毛毯还有些蓬松。

在急躁的情绪催促下,昴向路伊那边跑了过去。虽然不知道对躺在那里的路伊说些什么好,但昴还是急急忙忙地跑了过去。

但是——

「欸?」

想要跑过去摇晃她的小肩膀的昴惊呆了。

并不是因为找不到想要对她说的话——而是因为找不到说话的对象。

那个躺在那里,和昴一起被拉到岛上的女孩,并不是让昴内心感到五味杂陈的路伊。

她小小的头上有两根过于显眼的角,肩头并拢着亚麻色的头发。包裹着这名少女的华美和服被脱去,只穿了简朴的内衣。

她既不是路伊,也不是在魔都与之同行、被奥尔巴特缩小的同伴米迪娅姆。

在那里躺着的是——

「……坦、坦萨?」

面对颤抖的呼唤,睡着的少女并没有做出反应。

不过,即使没有回复,看了就知道了。这是一个既不是路伊也不是米迪娅姆的少女,其出身是魔都女主人尤尔娜・米希格蕾的随从——鹿人坦萨。

「为什么,为什么这个孩子会在这里……?」

「啊嘞嘞?难道我又做了什么不好的事吗?」

昴看到了与想象中不同的睡脸,塞西尔斯站在惊讶的昴后面糊里糊涂地说着这句话。

当然,这并不是他的错。虽然不是他的错——

「不对!应该是路伊在这里吧。」

「哎呀,怎么了。我应该向你解释过有个女孩和巴斯一起上了岛。我也很惊讶,她竟然和巴斯所想的孩子不一样。」

「唔,唔……」

塞西尔斯有理有据的回答让昴无言以对。

的确,被说成是『一起来的少女』,让昴深信这里躺着的应该是路伊。这一点昴只能向塞西尔斯道歉。

但是,这也太奇怪了。为什么会坦萨会和昴一起出现在这里呢?

说到底,如果和他在一起的是坦萨的话——

「路伊现在怎么样了……」

昴双手抱头,为不见踪影的路伊的安危感到不安。

由于说出了她的真实身份,埃布尔、阿尔和米迪娅姆都认为路伊很危险。尤尔娜可能会保护路伊,但那也是因为她不知道路伊的真实身份。

如果她知道路伊是大罪司教的话,就会像米迪娅姆一样,对路伊的看法产生改变吧。

而且,埃布尔他们也找不到昴隐瞒路伊真实身份的理由。

「我必须把她带回雷姆那里。」

路伊的存在就像一根细细的线,连接着没有记忆的雷姆和昴。

即使是无故跟来的路伊,昴也有必须将其带回的理由。最重要的是,爱蜜莉娅阵营也还没有决定如何处置路伊。

尽管如此,不仅不知道路伊现在在哪里,昴也不知为何出现在这座岛上。

「现在不是想这些事情的时候……!」

各种事情混在一起使昴的想法无法统一。

尽管如此,他也知道现在必须从这个岛上回到卡欧斯弗莱姆。

「如果可以,也得带上这个孩子……」

「哎呀,这么做好吗?那孩子不是巴斯所期待的人吧?」

「不是的,虽然不是,但也没有理由将她丢在这里不管吧?另外,尤尔娜也应该在找这个孩子。」

尤尔娜的爱很深沉,甚至可以为了刚刚遇到的幼子而不惜自己。

如果没有她,与奥尔巴特对决的捉迷藏就不会取得胜利,也不会在胜负的基础之上夺回原有的东西。

所以,昴觉得把坦萨还给尤尔娜,是对她给予自己帮助的一种报恩。

「我觉得干劲和想法都很好,但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很难的哦。」

但是,对于昴这种心情,塞西尔斯的意见却给他泼了冷水。

即使说话的方式和举止从一开始就没有变化,但塞西尔斯讲的话基本上都是毫不留情。话虽如此,昴也没有对残酷的现实感到挫败。

「听到了哦。你说从这座岛上逃出来很难对吧。但如果是去找一找船只、或是从你刚才说过的吊桥下游过去的话……」

「吊桥是『上升』的哦。虽说这也是一个难关,但更大的问题在别的地方。最大的问题是咒则哦,咒则。」

「咒则……?」

虽然这是一个从未听过的词,但如果说这才是最大的问题,也不能忽视它。

面对皱着眉头的昴,塞西尔斯「嗯~」地一声,双手缩回自己的衣袖里;

「象征诅咒的规则,即『咒则』。这是由支配着剑奴孤岛的岛主所制定的非常麻烦而且很强大的规则。打破规则就会死!违背规则就会死!反抗就会死!——死之诅咒!」

「……啊?」

「这个规则把整座岛完全覆盖了。明白了吗?」

塞西尔斯一边在原地转来转去,一边翩翩起舞地挥着袖子说道。

虽然说得轻描淡写,丝毫没有认真的意思,但那荒唐的像是令人发笑的谎言一样的死亡诅咒,与帝国的形象过于吻合了。

「那、那么,谁也不能离开这里吗?」

「嗯,是这样的哦。要不然我早就离开这里了。虽说那湖中的魔兽算是个劲敌,但我只要有这个想法,也完全能在那片水上奔跑。你知道吗?能够在水上奔跑的方法。也就是在右脚下沉之前把左脚伸出来……」

面对目瞪口呆的昴,塞西尔斯开始说起了令人无语的空话。

这似乎是忍者在水上奔跑的方法,但实际上在这个世界中能够做到这种事的超人貌似有非常多。但现在不是像那样子逃避现实的时候。

「是那、那个被叫做岛主的人在这里施下诅咒吗?那么,请他解除诅咒的方法是?因为我是被错拉上这里的。」

「哈哈哈,真会开玩笑啊!无论是你搞错了还是谁搞错了,只要你登上了这座岛就会被刻上咒印,在此刻你就已经成为剑奴中的一员了哦。但诅咒无法渗透进入剑奴的本性,也可以说是每个剑奴都不同的证明。」

「——!」

央求岛主解除诅咒的可能性被否定了,昴听后不禁屏住了呼吸。

听到『诅咒』这个词,只会唤起令昴讨厌的回忆。而且果不其然,现实的色彩比起回忆起的画面,被以一种更加糟糕的方式上色。

「不是……开玩笑的……」

在不知不觉中,他和一个并不认识的孩子一起被扔进了一个陌生的地方。不仅如此,如果擅自从这个从未来过的地方逃出去的话,可能会因为触发素不相识的对手施下的诅咒而死,这些几乎都是那个不认识的人告诉他的。

在这样的情况下,究竟应该相信什么——

「哦,对了!对了!塞西!你是『九神将』吧!?」

「哦呀。」

「那么,不是可以和外面取得联系吗?嗯……这个睡觉的孩子,是卡欧斯弗莱姆的尤尔娜小姐那里的孩子……」

一时心血来潮,昴抓住了塞西尔斯的双肩。

面对闭住一只眼睛的塞西尔斯,昴忘记了自己的矛盾。

刚才还把塞西尔斯当作熊孩子,现在竟然在期待这位自称『青色雷光』的孩子。

因为他是佛拉基亚帝国的『九神将』之一、因为他是帝国最强的存在,而且是一个易于亲近的人,说不定会听昴的话来帮助他。

这只是昴的一厢情愿,自私的想法。

因此,昴的期待一如既往地落空。

或者说,如果不是因为『幼儿化』而导致思维迟钝,昴自己就会料想到刚刚提出问题所得到的,理所当然的结果。

那就是——

「你说的那个东西、巴斯。」

「啊,啊,怎么了吗?」

「那个九神将是什么东西?」

「欸……?」

塞西尔斯的肩膀依旧被昴抓着,听到九神将这一词不可思议地歪着头。

昴对于塞西尔斯不理解自己刚刚说的话而感到不知所措。面对这样一副样子的昴,塞西尔斯接着说,「话说回来,」

「实际上,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里哦。我觉得故事的发展方向也许会随着事情展开而产生变动,巴斯你也这么想吗?」

塞西尔斯竟然说出了像是在年幼的昴脑袋放了颗炸弹一样使昴更加混乱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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