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比尔克』


—— 正如你所知,乌比尔克是一名『星咏』。

他所受命的天职便是拯救佛拉基亚帝国,使之免受降临的『大灾』。

因此,原本只是一名男娼的他获得了超乎寻常的智慧,并最终得到了文森特・佛拉基亚的重视。

无论如何,乌比尔克并不是那种会因自己的成就而自高自大的人。

即便如此,考虑到许多被赋予『星咏』角色的人最终都会踏上悲惨的道路,他仍认为自己是幸运的。

大多数『星咏』由于接受了天命,他们的人性被扭曲,不得不被迫过上新的生活。尽管这常被认为是不幸或可怜,但在乌比尔克看来,前提条件本已如此优渥,他只能将其视为幸运的态度。

被扭曲的人性和周围人对改变的感知——如若没有这些,根本就不会有这样的认识。

乌比尔克正是这样的一个人,他从心底感激那使他的生活发生转变的天命——这是他本应仅作为无足轻重之人被消耗掉的命运。

——即便是已经完成了作为『星咏』的天命,这种感激之情也从未改变。

「还没能救下佛拉基亚呢……」

在加强军备和合理配置人才、彻夜进行战争准备的要塞都市葛克拉,没有被分配任务的乌比尔克俯瞰着忙碌的人们,喃喃自语。

他的脑海里,原本常驻的一角雾气已经消散的感觉浮现,随着思维从雾的影响中脱离,乌比尔克意识到自己不再是『星咏』了。

正如前述,乌比尔克的天命是救助佛拉基亚免受『大灾』的侵扰。

然而,尽管如此,在此时乌比尔克被解除天命,无疑是间接地被告知:面对『大灾』,乌比尔克已无能为力了。

瞬间,那股驱使他的热情消散,乌比尔克感觉到自己似乎被剥得赤裸裸的。

「我是感激的哦?我是有感激的 —— 但是呢 ——」

为之投入了将近十年时间,可谓一生一次的大赌注。

如果在结果出炉前被突然撤掉阶梯,他也会想要表达自己的不满。为了向文森特证明自己没有二心,乌比尔克甚至毁掉了作为魔眼族天生拥有的魔眼,明确表达了自己的立场。

直到现在,他胸中间的那处残留着摧毁了的魔眼的古老伤痕,带着一丝寂寥。

「嘛,作为魔眼使用者的我是个无能之人,这样也挺好的。」

问题是,直到今天为止一直燃烧的薪火已经熄灭,仅留下阵阵袅袅烟雾在空中飘散,这是别人灌输的信念,以及那火熄灭后我自己该如何定位的问题。

直至此刻,我都按照天命所指的方向持续前进,全力扮演着『星咏』的角色。

那是乌比尔克的战斗方式,毕竟他没有习得挥剑或拉弓等战士的战斗方式。就算是在剑隶孤岛度过的日子,为了不死地完成天命,我也没有任何实战经验。

因此,在这要塞中,当每个人都做好战斗的准备之时,乌比尔克却是孤独一人。

「也许我该诚实地向阁下汇报了。」

要塞都市葛克拉离去,文森特为了决战前往帝都鲁普加纳。

在他出发之前,乌比尔克被他直接询问了――作为『星咏』,在避免『大灾』的过程中是否还能有所作为。

如果那时他能说还有天命尚未完成的谎言,也许就不会被留在要塞里。

「但是,我并不想要毁灭帝国呢。」因为没有确切去向就撒谎,影响文森特的决策无异于是在帮助敌人。

文森特和奇夏,究竟哪一个留下来能更利于帝国,乌比尔克权衡之后,决定加入奇夏的计划,并帮助文森特存活下来。

自己虽然被认为是拥有天命之人,但奇夏没有被赋予天命,却还能决定自己的生活方式,这是非常了不起的。

他不想玷污那样的选择。而在另一方面——

「———」

在熙熙攘攘的要塞中,没有目的地的乌比尔克与许多人擦肩而过。

尽管每个人都明白自己所处的困境,他们仍致力于各自应该做的事情。无论能力高低,他尊重那些正在尽力履行本分的人们。同时,他也感到羡慕。就在不久前,乌比尔克也是和他们站在同一阵线上的。

正因如此,乌比尔克在思考。

「如果帝国真的陷入危机……我还能再次被赋予天命吗?」

如果他因被认为不再需要而失去了自己的角色,当帝国再次需要帮手时,会发生什么?

现在文森特等人已经启程前往帝都,乌比尔克没能再为他们做些什么。但是,比方说,即使文森特他们能够消除导致『大灾』的根源,如果掌握帝国重要职位的人物丧命,或者与帝国有合作关系的王国相关人士死亡,那将如何?

这同样可能是一种与『大灾』不同形态的,帝国灭亡的危机。

「一旦接受命运的恩典,并且完成了那个角色的『星咏』再次获得新的命运的可能性,几乎是零。——但是,并非零」

如果那个命运是为了拯救即将沦陷的佛拉基亚帝国而赐予的。

那么,当新的危机出现时,为了避免这场危机,可能会赐下新的命运。

——对这种可能性的渴望,驱使乌比尔克的脚步朝着要塞的背面走去。

「……」

乌比尔克,以及无论是帝国还是王国的要人们,都集中在葛克拉最坚固的大要塞中。

要使殭屍们攻达到这个要塞,必须要让城市周围的防御壁和途径的多座要塞陷落,达到那种程度的话,就从防御观点看是大败北了。

然而,对于要塞都市来说,已再无退路,士兵们必须战斗到最后一人。字面意义上,帝国的最后堡垒将是这座大要塞。

——如果那里有任何破绽。

「哪怕是、微小的细节」

一个小小的破绽也无所谓。

不必到把大门闩完全打开的地步,仅仅是稍微让它松动一些,就更容易脱落。可以在要塞的外墙搭上简易魔石定时装置。只要稍稍帮助殭屍向前一步。

如果这一切都准备好了,那么看似已熄灭的乌比尔克心中的火焰——将会有新的柴火添上——。

「——你在那个地方做什么呢?」

突如,从头顶传来的声音让他停下了脚步,乌比尔克的脸颊因此变得僵硬。

当他转过头去,看到了从要塞二楼的通道俯视此处的目光——一个坐在轮椅上,带着焦糖色不怀好意眼神的女性与他的视线相交。

她就是之前在连环龙车上见到的,角色地位不明的女性。她用那双浑浊的眼睛,狠狠地盯着在人迹罕至的要塞后方的乌比尔克,质问道:

「难道……你在逃避工作吗?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可真是糟糕透了。你知道吗,就连像我这样双腿不便的女性都在工作,你是想死吗?你这家伙。」

「……不,我并不是在逃避工作。」

「那你为什么在这种地方?哼,别给我来那一套拙劣的借口。你大概以为我这种对世界一无所知的人好欺骗吧。那种事,我还是看得出来的。」

女性在带有强烈自责视角的同时,这样对乌比尔克进行了怒斥。

她的态度实在过于单方面了,无论说什么似乎都会无端惹怒她,乌比尔克真诚地陷入了苦恼。在苦恼之中,他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那我想问一下……像小姐您这样行动不便,可能连战斗都无法参与的,是怎么保持生存的呢?」

「你是在挑衅我吗!?」

「啊——不对,刚才的话说错了。我这个人,绝没有要说小姐您的坏话……」

在那名睁大了眼睛,从窗户探出身子的女性面前,乌比尔克双手举起,连忙道歉。在道歉的同时,他在脑中重新整理着真正想要表达的话。

在这样的情况下,在士兵们来来往往的大要塞中,一个身体有障碍又无法贡献力量的女性。

「为何像小姐您这样的人,还要努力去寻找能做的事情呢?」

「这还不是因为,如果什么都不做的话会觉得别扭吗!」

「——」

被直言无讳的愤怒声反驳,乌比尔克感到吃惊。

在那个吃惊的乌比尔克面前,她一边恼怒地咬着自己的手指甲,一边如同看仇人一样盯着乌比尔克,

「……我呢,这场战斗中失去了我的未婚夫。他是特地来救我的,结果却死了。」

「……那一定让您很痛苦吧。」

「别以为你懂了就能随便说话。不过也不止你一个。大家都这么说,好像懂了似的,真是多管闲事。不过呢,」

「不过呢?」

坐在轮椅上的女人颤颤巍巍,流着泪带着怒意说道:「如果一个无用的女人只会犹豫不决,那别人会怎么想呢?啊,都是因为她才导致未婚夫死去,托德被人嘲笑了。」

她的声音和唇震抖着,这是未婚夫的名字吗?她口中所述的无疑是一种受害妄想。虽然颇有夸张的成分,但也指出了现实的一面。

如果不了解情况,不知道她与未婚夫之间的关系,只是作为旁观者与她短暂的人生擦肩而过的话,大多数人可能会对这个女性产生怜悯。

「我不需要你们的怜悯。我只要稍微保持一点傲气,只要还能做一点工作,那些不认识那个笨蛋的人就不会看不起托德。」

「——」

「我要堂堂正正地活下去。」

她咬紧牙关,眼中含泪,声音带着痛苦地颤抖着说出这番话。说完,她再一次用湿润的眼睛瞪着乌比尔克。

她猛地伸出手指,从高低差的位置指责道:「明白了吗?赶紧去找份工作干。你难道还不如一个坐轮椅的女人?」

这究竟是为了给他施加压力,还是纯粹因为她口吻恶劣,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乌比尔克无从得知她的真实意图。

虽然不明白,但乌比尔克却充分感受到了她决定如何生活的态度。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

「真是太棒了,小姐。您刚刚消灭了帝国灭亡的一个原因。」

不再是『星咏』的乌比尔克,借此真正地从命运的束缚中解放了自己。

※ ※ ※ ※ ※ ※ ※ ※ ※ ※ ※ ※ ※ ※ ※ ※ ※ ※ ※ ※ ※ ※ ※

「这家伙说着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想要混淆视听,那男人。不过,看样子他后来确实去要塞的士兵那里找到了工作……」

一边和火冒三丈地抱怨着的卡秋娅并肩走着,雷姆深深叹了口气,回想起她警告过的那个男人的事情。

即使在这种人人必须齐心协力的紧要关头,始终会有一些问题儿童出现。打击周围人的士气,扰乱团队的人总会有。

「但是,请您一定要小心。对方若是反感过来,也可能对卡秋娅小姐动粗。」

「呃,那个……」

「这次对方愿意听您说话是好事。下次如果我不在身边,就请您不要冒险了好吗?」

卡秋娅面带苦涩,嘴唇微微抿紧,面对雷姆的担心无言以对。

她既不想简单地点头同意,也不愿意意义地说出什么刻薄的话。雷姆透过卡秋娅这样的苦恼,看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痛苦,在她的眼角微微泛起柔和。

昴他们已经启程前往帝都,留在城中的雷姆他们忙着准备防御战。

能战的人各就各位,不能上前线战斗的人则承担着支援的角色。会使用治愈魔法的雷姆非常受重视,可说是真正的全力战。

卡秋娅不仅让一个不认真的人员改心,也贡献着她的力量——当然,雷姆明白,尽管她奋战,但卡秋娅并没有从失落感中完全恢复过来。

卡秋娅失去了未婚夫托德,甚至连哥哥贾马尔都堂堂正正地宣称要赴死地。雷姆试图去想象她内心的感受,自己的心也像要被撕裂开了一样。

卡秋娅试图不让雷姆为自己担心,这种强硬的态度反而让雷姆越发担忧。

于是——

「卡秋娅小姐,能麻烦您帮忙收集一些干净的布料吗?战斗一旦开始,肯定会需要大量的布料。」

「当然可以。你瞧,比如我膝上这里,其实可以堆放不少东西呢。」

卡秋娅不愿承认自己强硬的态度,雷姆没有指出来,而是请她帮忙工作。雷姆相信,这样对现在的卡秋娅是必要的,也是为了让尽可能多的人得以迎来明天。

正当此时——

「——啊,雷姆姐姐」

听到有人这样叫她的名字,雷姆抬起头来,视线中映入了在走廊尽头挥手的女孩的身影。

戴着一个大蝴蝶结的可爱女孩——佩特拉。在她的身旁,是高挑的法兰黛莉卡。还有另一人——

「姐姐也在,你们三个人聚在一起有什么事吗?」

注意到背靠在墙上的拉姆,雷姆疑惑地倾斜了头。

她们三人是在昴所说的『记忆』存在那会儿的雷姆的同伴。暂且接受了与拉姆的关系,但对于其他两人,雷姆还无法估量距离。

对于些微紧张的雷姆,法兰黛莉卡眼角微降,展现出微笑:

「我们的工作稍微告一段落了,所以来邀请你休息一下。虽然不能太松懈,但保持最低限度的紧张感是必要的……」

「一直保持紧张也撑不下去,和雷姆一起的时间越多越好。」

「我也同意拉姆姐姐,而且……」

对拉姆的真诚话语报以笑容,佩特拉带着深意看着雷姆。

在佩特拉那目光的逼视下,雷姆僵默了片刻,领悟到了其真正含义。对她而言,女孩们正试探着与自己的关系,而对方也同样如此。

但彼此关系尽管有些微妙——

「我是很感激你们的好意。但是,现在情况不允许……」

「不,雷姆。恰恰相反。」

「姐姐……?」

「看看现状吧。你们可能认为这不是开玩笑的时候。但也可以说,除了现在别无机会。拉姆毫无疑问地信任雷姆。然而——」

说到这里,拉姆眯起淡红色的瞳孔,用视线示意旁边的两人。

雷姆认为,在如此严峻的状况下,应该把增进友谊放到以后。然而,拉姆她们却认为,正因为这样的状况,建立信赖更显重要。

「……你怎么看,卡秋娅小姐?」

「哎!?别,别找我啦,我怎么知道。总之,你们没有邀请我吧……」

「你在说些什么呢。你是雷姆的朋友对吧?你也来吧。」

「什……虽然我们长得像,你却比雷姆要霸道得多……呃,不过冷静下来想想,我也是个相当强势的女子……」

被雷姆和拉姆姐妹同时搭话,卡秋娅显得非常困惑。

无论如何,当被征求意见的卡秋娅凝思片刻后,目光飘忽不定,然后说道:

「……那就和睦相处吧?只要也谈谈工作的事情,就不会被认为是在偷懒,我想对方也是想见你吧?」

「卡秋娅小姐!」

「——卡秋娅大人!」

「不、不要这么热情冲过来!我连你们的名字都还不知道呢。」

面对在犹豫后给出意见的卡秋娅,佩特拉和法兰黛莉卡表现出了欣喜。而雷姆在一旁看着动摇不安的卡秋娅,也不得不接受事实。

并不是说雷姆心里有什么不愉快,只是,不知为何心急如焚——。

「——那么,你这么担心巴鲁斯吗?」

「是的,那个人总是做出些鲁莽的事情……啊。」

正当雷姆手按在胸前时,拉姆静静地提出了疑问。

因为这问题过于自然,雷姆也不由自主地泄露出了真心话。

下意识地,将按在胸口的手移至嘴边,雷姆凝视着拉姆。但姐姐却眨着一只眼自豪地微笑着,让她感到完全不是对手。

就在那时——在大要塞的天空中,突然响起了巨大的破裂声。

「——!」

一瞬间,雷姆如同被弹起一般转向窗外,目睹了划破晨曦的闪电。

这是根据事先协定和通告,从都市的瞭望处传来的消息。

「——法兰黛莉卡!」

「我知道了!」

就在拉姆叫出声音的同时,还未等雷姆做出反应,法兰黛莉卡就已经迅速作出回应。

她敏捷地绕到卡秋娅的身后,紧紧握住轮椅后方的把手。

「卡秋娅大人,请注意不要咬到舌头!」

「等、等等、不要……啊呀!」

「法兰黛莉卡姐姐,这边,请!」

而法兰黛莉卡迅猛地冲出起步,坐在轮椅上的卡秋娅不由发出尖叫。就在她的轮椅前,佩特拉小小的身影快速地奔跑着,引领着她们穿过要塞的通道。

紧随其后,整个要塞 —— 不,是要塞都市葛克拉的每个角落都有人开始行动的迹象,转眼间,整座城市仿佛化作了一个生物。

命运共同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生死与共的生物。

「雷姆,心理准备好了吗?」

感觉整个城市都在震动般的错觉让雷姆屏息,她的旁边站着拉姆。

面对这个问题,雷姆深深吐了口气,看向了旁边冷静的姐姐的侧脸,

「要是我说还没准备好,您会怎么办?」

「那个时候,拉姆会帮雷姆一起做好心理准备,所以请放心。」

「——姐姐果然不同凡响。」

「当然了。拉姆是值得我如此骄傲的姐姐。」

不言而喻,得到拉姆传递过来的勇气,雷姆点了点头,追上了前面领头的卡秋娅他们,与姐姐一同奔跑进了逐渐变得喧嚣的要塞中。

战斗即将开始——这场关乎帝国命运的最后之战。

「请一定要……依靠您,因为您是我所依赖的。」

雷姆心中涌现出对不在场的少年的思念,并抑制住羞涩的心情默默祈祷。

究竟是因为对少年的依赖,还是因为无法在旁边协助他感到的遗憾,尚未得知悔恨之源。

追随前方拉姆的背影,雷姆穿梭在摇晃的要塞中奔跑着。

※ ※ ※ ※ ※ ※ ※ ※ ※ ※ ※ ※ ※ ※ ※ ※ ※ ※ ※ ※ ※ ※ ※

自帝都鲁普加纳开始的大规模疏散,以及随之而来的空前规模的撤退战役。

虽然民众和士兵都付出了不小的牺牲,但仍然设法将伤亡降至远低于最初预期的水平,这一成果很大程度上归因于帝国民众平时的担当和心理准备。

—— 帝国之民当精强。

这样的教诲和哲学深深地融入了帝国民众的骨髓,即使在极端情况下,也成功地采取了许多最佳行动,以求生存。

这些个别的决心和行动发挥了功效,除此之外,连环龙车以及应对紧急情况的备用措施也完全发挥了作用。这本来是因为『星咏』预言的『大灾』即将到来,而那位已做准备以对抗未来威胁的人士的功劳。

可惜的是,此人没有能够到达与这『大灾』战斗的现场,这可谓是极度遗憾的。

「但是,他的无私奉献挽救了帝国!我向你表达敬意,奇夏一将……!」

卡夫马・伊鲁克斯一边高声呼喊,一边用双臂释放的荆棘扫清了成群的殭屍,奋力守护通往他身后的要塞都市之路。

从帝都到要塞都市延伸的街道上,帝国军队逐渐展开,一边支援逃离的帝国人民撤退,一边逐渐后退进城,目标是与要塞部队会合。

在参加帝都决战的『将』们中,卡夫马被赋予的角色是最为重要的,虽然他本人不承认,但可以说是他的行动影响了佛拉基亚的存亡。

避难民众的损害得到了帝国人民的决心,要塞都市的防卫得益于事前的准备,而帝国士兵的高昂士气和最小限度的损耗,则归功于卡夫马的奋战所起的巨大作用。

渐渐后退至要塞都市的军阵之中,担任殿后角色,凭着融入体内的『虫』的力量持续减缓殭屍大军的前进速度的功绩,是应当铭记于史书的伟业。然而,这一切也只有在佛拉基亚帝国避免灭亡的情况下才可能被提及。

此外,卡夫马取得的超常战绩,也是由于他没有将个人的生存考虑在内才得以实现的。

「——ッ」

凝视着广阔平原上,殭屍军团已然填满视野。

在向他们投掷荆棘、光弹、风刃的同时,卡夫马咬紧牙关,压抑着从体内侵蚀而来的『虫』产生的饥饿感,也将自己的呐喊声咬碎。

与『虫』共生并借助其力量的虫笼族,可以根据吸收的『虫』的种类,展现出各种各样的能力和战斗力。但是,虫笼族和『虫』的关系纯粹是共生。

既不是一方面的驱使,也不是融合。

自然地,『虫』会向宿主索取其工作的代价。这可能是宿主的魔力、生命力;如果这些不足以满足,『虫』则会取食肉体。

卡夫马一旦决定竭尽全力作战,从那时起已经超过五十个小时,这段时间里,他不得不忍受着真正意义上的饥饿和干渴。

战意高涨之下,意识经未曾有的磨砺变得异常锋利。然而,宿主的精神状态与体内的『虫』并无关联。它们只是向宿主诉说着饥饿的事实,对那不肯倾听的对方失去耐心,开始试图撕裂其肉体为食。

「背弃约定的,是我们这一方。但是……!」

此时此刻,自己绝不能退出战线,也不能倒下。

帝国中除了自己以外,还有许多值得依靠的武人,但卡夫马自负自己是他们中最勇敢、敢于直面死亡的一人。必须要证明这份自负是真正的实力。

就因为这样――

「自己在这里倒下是――」

不行,自我激励之际,正准备迈步前行,尽管内脏正被吞噬着。

却在此刻,从后方感觉到一个庞大的手掌抓住了自己的肩膀。

而那巨大手掌的主人――

「退下,卡夫马二将!阁下您已经充分完成了任务!」

如同怒吼般的大声响起,然而对于此人而言,这就是他平常的声音。

这股宛若浴风般的声音传来,卡夫马瞪大眼睛,转头看向并肩站立的黄金甲胄巨人 ―― 哥兹・拉尔冯。

手中握着只有他能够操控的锤矛的哥兹,他的出现让卡夫马感到惊讶。

「为何,您会走到前线,哥兹一将。作为一将不应该是从要塞中指挥……」

「那个地方有德拉克洛伊上级伯在!即使我不留在要塞中,那位女杰也能巧妙地指挥士兵们!与其如此,我在战场上更能发挥作用,更能协助阁下!」

「——如果是这样,那我也一起」

在决死的勇气和努力下,几乎破碎的心灵因为哥兹的出现又一次要强大起来。但是,哥兹对卡夫马的恳求说了一个「不」,予以制止。

哥兹将自己粗壮的手指指向卡夫马的胸口,说道:

「阁下的内心之中,传出了混乱扰动的声响。那些『虫』已经失去了控制。阁下若是被它们吞噬殆尽,那将是巨大的损失!」

「那是……但是,我积累的一切都是为了这场战斗而准备的!」

「卡夫马・伊鲁克斯!死亡并不是赎罪!!」

「——!」

被直接正面斥责,卡夫马全身开始颤抖起来。

就在这瞬间,甚至那些专注于吞食卡夫马的『虫』也停止了动作,它们感受到眼前的哥兹所散发出的激烈气势,身体不自觉地颤栗起来。

哥兹俯视着这样的卡夫马,愤怒地皱着满是伤痕的络腮胡,

「阁下如果还想要偿还同族与巴罗伊勾结、发动叛乱的罪责,我能理解。但是!死亡不能实现真正的赎罪!阁下,你必须活下去!」

「哥兹一将……」

「这个『大灾』结束之后,帝国也不可能立刻恢复原状!不仅我,还有您阁下也可以继续施展您的力量!因此!」

用充满忠诚的愤怒声音,哥兹重击了卡夫马的想法。

意识到这里不是丢弃生命的场所,被看透了心底思想的卡夫马猛地闭上了双眼,在哥兹面前深深低下了头。

「没事,无论阁下是否退下,这场斗争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结束的。您很快就会再次上场的!在那之前好好吃饭、睡觉,恢复精力!」

「明白了。这里就交给哥兹一将您了……」

「不用你说。――我这里的憋屈也积累了很多!」

面对卡夫马挤出的话语,哥兹放声大笑,并且将自己的肩膀上的巨锤矛指向敌阵。

他似乎轻轻地持着那个别人根本无法轻易执掌的超重物体,哥兹的全身涌出了如同可视幻觉一般的浩瀚战气。

卡夫马再次感到,自己体内的『虫』正在恐慌之中,但他认为:

无论是奇夏・戈尔德,展示了阻止帝国毁灭的巧妙计谋,还是仅仅站立就让『虫』们恐慌的哥兹・拉尔冯,那些达到被尊称为佛拉基亚帝国『将』之位的人们,都是不相上下的超凡者。

在那里,他想象着自己过去曾与之并列且未来必须并列的形象——

「——帝国是强大的。我们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被死人或者灾难所夺走的。」

「强弱不是关键,物量的问题确实难以应付。幸运的是,城堡城市的物资和防御都相当充足,但……我们无法进行长时间的围城。」

「你说得很直接。嗯,比起那些只会看别人脸色,连碌碌无为的意见都提不出的家伙,我更欣赏你。如果智谋和武力都能跟上的话,你会更符合我的口味。」

「德拉克洛伊伯爵,请不要离题。」

被这样制止的贝尔斯提兹以一双细如线的眼睛瞪向塞琳娜,奥托见状,对被那样眼神威胁的塞琳娜耸了耸肩,不禁轻轻叹了口气。

所在之地是大要塞的指挥室,面对面的是那些在即将到来的全面城市防御战中,被赋予指挥任务的人们。

根据瞭望处报告,以大要塞为中心的城堡城市葛克拉已经进入了战备状态。

之前负责延缓敌军进军的部队也与城市合流,随着佛拉基亚帝国所骄傲的最强防御力量的城市成为舞台,帝国史上最大的围城战即将拉开序幕。

「不过,普通的围城战的胜利条件就是等待援军的到达,但这次咱们不能指望这个。咱们能说赢了的条件只有……」

「——也就只有在菜月君他们和陛下成功地击败了敌方的主谋时。在那之前,我们的职责是确保佛拉基亚不至于灭亡。」

「一旦佛拉基亚沦陷,卡拉拉基和露格尼卡也会陷入危险……唉,真是全世界存亡攸关的战斗啊。」

安娜塔西娅轻轻地抚摸着自己的白皙的脸颊,轻轻地翘起嘴角,她的话语中透出淡淡的笃定。旁边,一只像是狐狸的颈巾般的生物感到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个稀奇古怪的生物看起来很是不凡,它是安娜塔西娅带来的精灵。在这场全面开战的局势下,头脑能用的越多越好。

「首先是看城市的防壁能坚持多久。拉尔冯将军接替伊鲁克斯二将前去支援了。他外表看起来虽然奇特,但却意外地细腻和灵巧。他应该会尽可能地遵循陛下的命令不取殭屍们的性命……」

「坚持不杀这一原则是不现实的。不仅是哥兹将军,其他人也一样。如果真有必须寄予厚望的话……」

「那可能就是菜月君的那一伙朋友们了吧。」

「是这样想的吧。」

安娜塔西娅和奥托对视一眼,相互印证彼此的意见。

他们谈论的是,作为要塞都市不寻常防御实力的『普雷阿迪斯战团』所承载的期望。

同文森特结下了类似神奇友谊的黑发少年,以他为首的团队凭借强烈的团结感和难以解释的战斗力,为避难民众提供了不少帮助。

目前,代表团的少年已经和文森特等人赴往了帝都,留下来指挥群众的是古斯塔夫・莫雷罗——以认真严肃的多臂族为首,剑奴们正在大闹一番。

「士气和非杀伤性能都很高。我时常这么想,菜月君真是天生的天才,总能把必要的东西带到必要的地方。」

「是啊,那就像是他唯一擅长的地方呢。但愿他只负责传递物品或搭建桥梁就好,那种一见危险就冲向最前线的坏习惯真希望他能改改。」

「不过话说回来,那不是更应该关心爱蜜莉娅小姐那边的问题吗?如果爱蜜莉娅小姐冲在最前面,菜月君也不得不跟着奔跑啊。」

安娜塔西娅一边摇头表示无奈,奥托似乎同感地叹了口气,肩膀下垂。

在旁观这样的交流,守望人际关系的变迁也是一种乐趣。但若拖延过久,首相的目光就会变得严厉。

塞琳娜咳嗽一声,聚集了众人的注意力之后,开口说道:

「按照事前的约定,我们的战斗方针无论如何都是要固守防御。如果能确定挑选出了明确的敌人,那么将其暗杀也要考虑在内……」

「现状来看,前往帝都的阁下们就像是暗杀之箭。」

「正是如此。——这是一场全面战争。」

塞琳娜的话语中,让人感觉到了一种紧张的空气干燥感,所有人的面部表情也随之改变。

直到前一刻还夹杂着笑声的对话已然结束,从这里开始,就是需要竭尽全力拼搏的世界了。

帝国军的将士、反叛军的战士们,以及『普雷阿迪斯战团』的剑奴、『修德拉克之民』、乃至是国王的协助者和城邦国家的使者 —— 动用存在的一切进行战斗。

作为首个挑战 ——

「期待着你的表现,城邦国家的使者。」

「嗯,放心交给我吧。——就我所知,从来没有人让我失望过。」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在佛拉基亚帝国的战争中,与其他国家最不同的部分是何处?

如果忽略掉帝国士兵的心态准备、勇于参战的气概等要素,那么答案就异常简明直接 —— 关键在于是否拥有飞行战力。

帝国拥有其他国家所没有的『飞龙操控』技术,加上大量飞龙的栖息,使其独特性在战争中充分显示出优越性。

即便不假思索,也能明白能够飞行本身就足以让战争倾斜至有利的一方。

事实上,在同规模的城市中被认为拥有较高防御力的城郭都市古拉尔,就曾被『飞龙将』玛德琳・艾沙尔率领的飞龙群所摧毁,陷入了毁灭性的状态。

光是从遥不可及的高空中投掷物体,战斗就会变得极为单方面。

这种威胁,即便对于被高高的防壁围绕的要塞都市葛克拉也是一样。

然而 ——

「放——开!」

排列在城墙之上的修德拉克弓箭手们齐声喊叫,一同拔弓将箭矢射向天空。

无处逃避的箭雨遍布整个天际,直面而来的无数攻击正是那些被命令自空中骚扰坚固城市、急速划破天际的屍飞龙群。

它们在毫不留情的打击下被击穿,头部被粉碎的屍飞龙接连变成尘埃坠落大地。

虽然其中也有少数个体无视攻击,继续飞行——

「搞定它!」

「掉下去就好了!」

粗壮且颇具长度,不同于一般箭矢的猛烈一击,被其击中的个体在空中化为齑粉,迎来粉身碎骨的终局。

面对飞行战力,自豪无比的修德拉克 ── 她们的战斗表现,在很大程度上受到前述城郭都市的惨败经历所影响。

若非曾经的失败,修德拉克或许无法在此与屍飞龙抗衡。

每一次战斗都蕴含其意义,『修德拉克之民』也一样,自文森特・佛拉基亚被驱逐以及由此引发的帝国混乱起,便投身于战斗之中。

仿佛回应她们的士气,——

「冲啊!相貌堂堂的男子!」

「定不辜负众望。—— 阿尔・克拉泽利亚」

悠扬的声线织成咏唱,随着挥舞的骑士剑轨迹在空中划过,跟随此轨迹诞生的彩虹之光挡住了屍飞龙们的去路。

在美丽的虹光极光背后,却成为拒绝一切的防壁。

「与尚且是花蕾时不同,她们绽放的瞬间宛若花朵盛开」

不过一瞬间的时间,要塞都市上空覆盖的虹光极光 —— 然而,这道彩虹的规模与范围之广泛,足以守护住广阔要塞都市的半数以上。

面对超乎寻常的进攻防御力量,前线上与敌人交锋的帝国士兵们,以及同样肩负起守护都市防线的士兵们,都不禁哑然失语。紧接着,在这无以伦比的可靠力量面前,他们的勇气蹭蹭地涌上心头。

感受着这股士气的高涨,制造出虹彩光芒的骑士 —— 尤里乌斯・尤克历乌斯轻轻摆动着和服的下摆,重新仰望天空。

拥有左眼下方白色伤痕的这位英俊青年,即便是在因为义务而参与的战斗中,目光也是坚定无比,毫不迷茫地凝视前方。注视着可能涌来的死亡、大地,同时信任着那位在远处英勇战斗的朋友——

「—— 我将完成我的使命。你也一样,尽情战斗吧,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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