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来的使者』


―― 第二次的『斯帕鲁卡』比赛及随后的盛大宴会,究竟哪个应当成为主要事件令人纠结,然而自那日起已过去了三天。

在此期间,剑奴孤岛上并未发生任何显眼的事件。

让昴有些措手不及的是,第三次『斯帕鲁卡』比赛并未如期举行,也未迎来新的剑奴候补,同样,通常的决斗也没有安排过。

通常的决斗是为了让剑奴们在表演前不会失去实力的一种实战训练。

尽管称之为实战训练,但如果一不小心就可能造成死伤,这一点是不会改变的,即使保持警惕,也可能出现危险人物。

而与『斯帕鲁卡』不同,在这种决斗中,即使受到惩罚,昴也很难进行干预,从某种意义上说,算是得救了。

「监狱看守们最近都显得特别紧张。嘛,可能是被我兄弟们和我吓到了吧?」

赫莱茵这么解释了这几天剑奴孤岛的氛围。

这个蜥蜴人,在第二次的『斯帕鲁卡』中得救的事让他非常高兴,从那以后,他对昴的亲近感大大增加了。

先前称昴为兄弟的是赫莱茵,而现在双方都是兄弟般的待遇。

「嘛,虽然我并不讨厌」

尽管觉得这性格有点现实,但对昴来说,赫莱茵的态度无疑是非常受欢迎的。

谁都宁愿与人和谐相处,而不是紧张兮兮。赫莱茵态度的转变确实令人印象深刻,而维茨和伊德拉的态度也发生了变化。

维茨对他充满了坚定的信任,伊德拉则流露出了一丝敬意,他们都以这样的方式对待昴。

这种态度的转变,在很大程度上也扩散到了岛上的剑奴们身上。

所以――,

「喂,施瓦茨,你今天的眼神也很棒啊!」

「斗志昂扬啊!」

「看守们都感叹了。要是这样下去,剑斗兽可就要消失了!」

这样一来,和昴亲切热络地交谈的人数猛增。

这一点也和对赫莱茵的印象相同,对昴来说非常受欢迎。能够交谈的人越多,他就越容易收集到想要的信息。

首先,在可以暂时忘记对古斯塔夫的『咒则』警戒的当前状况下,昴最想要的信息是——

「——跳跃桥的控制塔」

连接岛屿和外部的唯一手段,跳跃桥的操作方法和进入控制塔的方法。

这正是现在昴最想得到的信息。

「控制塔本身虽然在所有人都能看到的位置,但却无法进入……」

控制塔本身就是在岛屿一侧跳跃桥的旁边,巍然耸立。

虽然没有特别的看守,但入口处却被一把相当精美的锁锁住,没有拿到那把钥匙就无法打开巨大的金属门。

这几天,他一直在寻找钥匙的下落,但看起来跳跃桥似乎是古斯塔夫亲自操作的,所以钥匙很可能就在古斯塔夫身上。

「唉,和古斯塔夫先生对抗可不是什么好事」

事实上,古斯塔夫的实力对昴来说还是相当未知的。

他的外表下竟然有四只手臂。而且他被委派管理剑奴孤岛,身处驾驭粗暴剑奴的地位,想必不会弱。

当然,如果一次战斗就能判断出古斯塔夫是强还是弱,那就另当别论了——

「话说回来,我并不想和古斯塔夫先生起冲突……」

从立场上看,昴和古斯塔夫处在剑奴和管理员之间的对立关系,但昴个人并不讨厌古斯塔夫。

相反,在帝国里,许多人难以沟通,但至今还没有对昴大声吼叫过的人,可以说是与他们顺畅交流的宝贵存在,给人留下了很好的印象。

至少,比在敌我界限上游荡的假塞西尔斯要好得多。

因此,理想的情况是,偷偷从古斯塔夫那里偷走钥匙。

「话虽如此,像塞西那样堂而皇之地在古斯塔夫周围游荡也不是办法」

现在,与咒则有关的束缚消失了,从某种意义上说,忠诚于职责的古斯塔夫对昴来说已经不再是危险的对手。然而,昴还没有胆大到可以大胆寻找钥匙的地方,或者到处询问的地步。

对昴来说,最糟糕的情况是被古斯塔夫认为碍眼,被软禁在岛上某个地方,行动被封锁。

如果那样的话,昴就不得不依靠藏在牙齿后面的最后一招。

因此——,

「只能一点一点地探查了」

挠着头,昴嘟哝着,对前路的险恶皱起了嘴唇。

为了获得跳跃桥的信息,昴正在探查管理层的人员——也就是那些看守剑奴们的看守。

顶级的古斯塔夫所带领的看守们,与岛上的剑奴相比人数较少,但他们的气氛更像是强硬的帝国士兵,没有什么软弱之处或者可乘之机。

古斯塔夫的指导和教育似乎做得很好,即使是像昴这样的孩子与他们交谈,看守们的警戒心也不会松懈,反而会更加紧张。在这里,昴觉得假塞西尔斯这个毫无可爱之处的孩子的先例影响了他们。

总之,从看守们那里获得信息是非常困难的。

古斯塔夫是否知道昴正在密谋什么,无论身处何处,他们都会投来严厉的目光,让昴觉得或许是弄巧成拙了。

虽然为了了解诅咒的真相,却引起了古斯塔夫的警觉。

「要是能用另外一个话题得到惩罚就好了……哎,说这些也没用」

反省固然重要,但后悔并不能带来任何收获。

后悔只是自己想做的事。遗憾的是,昴可没有时间同情自己的愚蠢。每一分每一秒,都不能浪费。

一个看守拒绝了他,他就只能向十个、百个看守发起进攻。

「没错,有个伟人说过,搭讪靠的是数量。虽然这不是搭讪」

握紧拳头,昴借鉴了另一个领域的专家的话,重新振作起来。

就这样,为了让不同区域的看守讨厌他,昴继续在岛上走动,这时,

「真是个坐不住的家伙,施瓦茨……」

「等等,维茨?」

正在四处寻找看守的昴,突然被低沉的声音叫住,原来是维茨。

维茨靠在墙上坐在地上,昴歪了歪头。他们所在的位置离剑斗场连接的通道很近。但由于剑斗场在『斯帕鲁卡』或死斗之外的时间并未开放,通道上放下了铁栅栏。

也就是说,今天这里只是一条死胡同。

「在这种地方干什么?躲猫猫?」

「不管是什么,应该不是那个……只是稍微过来看看地下的情况……」

「地下……啊,那里啊」

昴看向微微抬起下巴的维茨。

通往剑斗场的通道旁边,有一扇通往岛屿地下的门。众所周知,这座岛是漂浮在湖上的,地下室并没有通向任何地方。

确切地说,虽然它暂时与外界相连——,

「只是直接通向湖里,目的只是为了扔尸体」

「死斗中死去的剑奴和斗兽……它们混在一起……如果我们输了,也会变成鱼儿的食物……」

「真是让人起鸡皮疙瘩」

湖中的水生魔兽就是那些鱼儿的食物。

据说放养着相当凶猛的家伙,剑奴孤岛的死亡原因第一位是死斗,第二位则是事故或逃跑,反正都会成为那些魔兽的猎物。

昴也一样,如果跳跃桥无法使用,就只能成为那些魔兽的食物了。

「你听过吗……曾经有个从岛上逃脱的剑奴的故事……」

「啊?嗯,听过。就是因为那个人的事,前任管理员被解职,古斯塔夫先生被选为新的管理员」

「恶劣的环境得到了改善……但是,剑奴的地位仍然没有动摇……你怎么看……」

「怎么看呢……」

「我们……应该甘心处于剑奴的地位,被统治的地位吗……?」

「……」

听到维茨的话,昴情不自禁地看了看四周,确认是否有其他人在场。

维茨现在的话对于剑奴孤岛的剑奴来说,已经是非常濒临临界的话了。如果被性格恶劣的看守听到,足以成为给予警告的借口。

即使没有这些,仅仅因为和昴处于同一个『合』的关系,维茨可能已经比其他剑奴受到了更严厉的目光。

「呃,维茨,我觉得最好不要说得太冒失。我是没关系,但周围的人会怎么想呢」

昴含蓄地试图纠正维茨的想法。

下一场『斯帕鲁卡』,如果只牵扯到昴一个人,还有应对之策。但是,如果维茨也参与其中,难度将大幅提高。

然而,维茨接着说道,「施瓦茨……」

「你知道我为什么来到地下吗……为了帮你……」

「……」

「你打算离开这里吧……我也会陪着你……实在不想继续过剑奴的生活了……而且我还欠你一份人情……」

说着这些,维茨缓慢地站了起来。

然后,他用布满刺青的脸上那双认真的眼睛盯着昴。被那样的目光紧盯,昴不禁屏住了呼吸,僵住了身子。

这种氛围,可不是适合开玩笑和敷衍的。

「维茨,我……」

「我知道你是什么人……」

「啊?」

「但那不重要……别把我和那个自以为是的赫莱茵相提并论……我对你的头衔没有兴趣……只想帮你一把。记住这一点……」

维茨这么说着,表示他已经知道了昴的真实身份,让昴全身的汗毛倒竖起来。但紧接着,维茨接下来的话语却让昴全身更加麻木。

不管昴是什么人,维茨都愿意还他人情,帮助他。

这让人感觉,实在是太……、

「……真的很令人振奋,维茨。」

「哼……」

竖起大拇指笑着的昴,让维茨扭过头去,鼻子哼了一声。对这种毫不掩饰的反应,昴以好意接受,觉得这才是维茨的风格。

维茨这么来到地下,是为了探查情况,帮助昴寻找操控跳跃桥——逃离外面的方法。

最后,这里似乎没有相关线索,只有跳跃桥才是离开的唯一方法,最初的结论还是成立。

正当昴得出这个结论的时候。

「——啊,这个震动!」

「跳跃桥吗……」

地底发出一阵摇晃,低沉的声音回响,昴和维茨都得出了相同的结论。

剑奴孤岛上能产生如此大的震动的设备除了剑斗场和跳跃桥,别无他处。而且,通往剑斗场的通道正好被昴和维茨堵住了,所以自然而然地只剩下跳跃桥这个候选。

「又有新的人们……」

新人的到来意味着下一轮『斯帕鲁卡』将要开始。

昴嘴巴干燥得说不出话,维茨看着他。昴露出了一个笑容。

好像在告诉他,不用担心,放心吧。

「——我们去看看吧……」

不知道昴的笑容是否起到了作用,但无法读懂背对着他的维茨的心情。然而,紧跟在他后面没有多说什么,昴从岛屿的下层上升到中层,然后朝着可以俯瞰跳跃桥的高地前进。

「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想去看看塔的入口是怎么开关的……」

「施瓦茨阁下,就是这里。」

「谢谢,坦萨。」

在爬上台阶时喘息的同时,擦去下巴上的汗水的昴,听到了少女的声音。提前到达高台的坦萨挥着手,昴和维茨与她汇合。

坦萨关心地看着维茨说:

「原来和维茨大人在一起啊。」

「刚好在下面遇到,聊了一些害羞的话题。坦萨呢?」

「……我在窥探塔的情况。果然,钥匙似乎是由古斯塔夫大人持有。」

「嗯,果然是这样吗?」

坦萨也明白离开岛屿所需的是跳跃桥的操作。她也知道咒则的事,所以这两个孩子正密谋一起离开岛屿。

然而,就在此时,维茨突然插话道:

「如果只是抢夺钥匙的话……我们可以用人数来发起进攻吗……?」

「这个计划太冲动了!况且,即使我们做出如此鲁莽的举动,咒则也会对付我们的。」

「——啊?」

「是这样的……」

昴以咒则为盾,说服了维茨的冲动提议。

听到这个,坦萨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昴用手指封住了嘴巴让她安静下来。

实际上,关于咒则不存在的事情,除了坦萨以外,还没有告诉其他人。当然,当时在场的假塞西尔斯斯知道,但反过来说,假塞西尔斯斯没有可以谈论这个的朋友,所以不用担心会泄露。

然而,这是一个很恐怖的事实,昴正在考虑是否要传播出去。

「剑奴们保持安静的原因,也是因为有咒则。」

没有太大的待遇不满和逆反会导致生命被夺走的咒则存在。

这就是剑奴们在基奴海布被古斯塔夫顺从地支配的原因。如果他们知道咒则不存在,像维茨这样的人也会出现。

那样的话,剑奴一方和管理一方将爆发全面战争。

从人数上看,即使有牺牲,剑奴一方也有可能获胜,但是——。

「看守们都驯养了断角的魔兽,所以损失会非常严重。」

看守们本身就很强大,而且他们还驯养了魔兽,这也是剑奴孤岛看守的棘手之处。

在『斯帕鲁卡』中战斗的剑斗兽,都是由看守们驯养的魔兽,这意味着昴等人经过努力击败的狮子和老鼠等,还有很多在等着他们。

所以,他们不能让维茨在这里变得冲动。

「但是,让施瓦茨大人在『斯帕鲁卡』中击败所有剑斗兽,等待这种事情也不是一个现实的计划吧。」

「在这种意义上,它也是同样的无谓……首先,如果剑斗兽得到补充,心情会崩溃的。我没有制定这样的策略。」

「那么……」

「不用担心,我已经考虑了很多。你不一定要相信我,但请相信我的心情,我一定要见到某个人。」

说到这里,包括对维茨隐瞒事情在内,这样回答的是昴。听了这话,坦萨沉默了。她稍微低下头,然后接着说道:

「你想见的人,是你的家人吗?」

「嗯?嗯,当然有家人这么重要的人,还有我喜欢的女孩子。」

对于这个稍微让人纠结的问题,昴歪着头这样回答。

听到这个回答的坦萨,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嘴唇动了动,维茨抢先一步,看着下方的跳跃桥指了过去。

这边和那边的跳跃桥都启动了,新的剑奴孤岛居民正在过来。

「新来的人会是什么样的人……?不会是维茨和伊德拉的熟人吧。」

「我认识的人,全都死了也无所谓……」

「这话说得既可怕又有点寂寞,不要说这种话呀——」

正要说这样的话,跳跃桥上走过来的马车清晰地显现出来。

是被一匹黑色的疾风马拉着的马车,与三天前的马车略有不同,区别在于车上乘客的安静程度。

上次,赫莱茵的伙伴奥索他们似乎安静地待在马车里,但这次的对手却不是这样。——马车的车顶上有人站着。

站在摇晃的马车车顶上的是一位皮肤略带棕色、身材瘦弱的女子——。

「——呃!?」

在看到那个人的脸和外貌特徵的瞬间,昴猛地抑制住了喉咙里的尖叫声,慌张地蹲下来。他躲在栏杆后面,使自己的身体变得更小。

心脏以极快的速度跳动着,血液流动的声音在脑海中爆炸。

「施瓦茨大人?突然这样是怎么了……」

「啊……」

「啊?」

「那个,那个女人,很危险。」

蹲在昴旁边的坦萨,也同样蹲下来,瞪大了眼睛。

但是,昴并没有精力去理会惊讶的坦萨。

「那个女人……是那个女人吗……?」

听到昴的低语,维茨靠在栏杆上看着跳跃桥的方向。维茨的眼睛似乎也看到了马车车顶上的那个人。

虽然维茨不知道那个女人是谁,但昴知道那个女人的身份。知道了之后,他觉得时机实在太糟糕了。

至少站在马车顶上的那个女人,不是下一个『斯帕鲁卡』的候选人。

因为,那个女人的真实身份是——

「虽然名字我一下子想不起来,但她是『九神将』之一。」

她就是之前在古拉尔制造了大骚乱的,那个戴着眼罩、银发的强大女子。

※ ※ ※ ※ ※ ※ ※ ※ ※ ※ ※ ※ ※ ※ ※ ※ ※ ※ ※ ※ ※ ※ ※

「这次的来访者似乎不是剑奴,而是来自帝都的使者」

这是从守卫那里听到的流言,据伊德拉报道。

站在高台上,昴他们观察着到达的马车,而车顶上的女人——那位规格之外的敌人带来的冲击实在太大了。

「那个女人注意到我了,看着这边……」

昴猛地蹲下的旁边,维茨代替他看着马车穿过跳跃桥。他的声音颤抖着,仿佛看到了难以置信的事物。

虽然距离应该有一百米左右,但感觉到视线的敏锐程度简直是怪物。维茨说她看向他的方向,所以昴蹲下来是绝对正确的。

当然,即使现在的昴被看到了,对方也应该无法识别出他。

「半兽的犬人,『九神将』……很可能是亚拉基亚的一将,毫无疑问」

「坦萨也知道吗?」

「……她曾经是针对卡欧斯弗莱姆的尤尔娜大人的敌人之一。虽然我亲眼没有见过,但据说她曾用火焰包围了一个城市区域」

「开、开什么玩笑啊。对吧?」

赫莱茵试图用笑声掩盖坦萨严肃的声音。但在场的人没有一个能够笑掉这个事实的。

特别是,昴所受到的冲击实在是太大了。

「只是普通的强者,对我来说是最麻烦的」

只要有空子可钻,或者靠巧妙的手段,昴就有可能取胜。

但是,一旦面对实力差距过大的对手,攻略方法就会立刻消失。因为他们太强大了。对于强大的对手,小把戏是行不通的。

踩碎一切,将昴的准备踢散,这是强者的特权。

「施瓦茨大人,请不要过于悲观。既然是帝都的使者,他们应该不会直接对我们采取什么行动。将其视为敌人」

「还为时过早,是吗。嗯,是的,是这样。虽然是这样,但……」

「――――」

「在最坏的情况下,无论如何……」

抱着自己瘦小的胳膊,昴回答了给他打气的坦萨。

坦萨的关心让他感到高兴,她自己也肯定不想与『九神将』为敌。毕竟,她的实力与尤尔娜不相上下,甚至可能比尤尔娜还要强。

被困在这样的岛上,他们根本无法与这样最强级别的对手战斗。

「但,为什么哥哥们会如此担忧呢?对方是从王都来的……」

「赫莱茵,你还不明白吗?现在,帝国已经分裂了。」

「啊?哦,哦!该死,原来如此……!」

在陷入沉思的昴旁边,赫莱茵和伊德拉也用严肃的表情交谈着。

他们两人的谈话内容,对昴来说有些难以理解,但他现在无暇顾及这些。

实际上,昴考虑过头的可能性更大。

「目前,我和坦萨这样的人应该不会成为那个女人的……」

「是亚拉基亚一将。」

「亚拉基亚的目标。」

即使在岛上的昴他们引人注目,也很难想象他们会为岛外的人所知,而且就算被知道,他们也只是这个样子。

被人质疑这一点是不自然的。奥尔巴特也许想对付埃布尔,但他想不出有什么理由关心昴和坦萨。

「那么,王都派使者来岛上是为了什么目的呢?」

「如果要考虑的话……岛上的表演……?」

「表演……就是这个剑奴孤岛的本职任务吧。」

维茨和坦萨想到了亚拉基亚来访的原因可能与此有关。

岛上的表演,即剑奴孤岛基奴海布的本职任务,让从外地来的观众欣赏剑奴们互相厮杀的表演。

这个活动的趣味确实有些恶劣,但却能有效地压制帝国人民的可怕欲望。

「如果是表演的话,是不是又要被迫战斗了啊……但是,现在正值叛乱发生,各处都很混乱,这种时候会举办这种活动吗?」

「正因为是这种时候,才有这样的想法。在帝国动荡的情况下,帝国人民必须坚守精神力量的目标……」

「这是皇帝陛下的想法吗……」

在思考的昴旁边,赫莱茵、伊德拉以及维茨正用严肃的表情交谈。三人的目光都投向昴,仿佛期待他知道答案似的。然而,昴也并没有答案,只能摇头表示否定。

「我觉得赫莱茵和伊德拉的想法都有可能。只是……」

「只是?」

「皇帝会真的关心这里吗……」

昴知道正坐在帝都发号施令的皇帝是个冒牌货。

无论是真皇帝还是假皇帝,都曾身处卡欧斯弗莱姆中,但鉴于叛乱军已经起义,埃布尔复位的可能性在昴不知情的情况下应该是不存在的。

所以,帝都的指示应该出自假皇帝的想法。那个和埃布尔几乎一样聪明的假皇帝——文森特,不太可能会踏入这个陷阱。

「一定有什么原因的。」

此刻,能找到派遣『九神将』到这个湖泊岛屿的理由,而不是应该在这个时候成为真正皇帝的埃布尔。

「关于亚拉基亚一将,他并没有带来大批人马,对吧?」

「是的……」

「我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但来的只有一辆马车。顶多有五、六个人。引人注目的只有一将的身份。」

「是这样吗……」

低下头的坦萨和昴一样,无法弄清对方的目的而感到困惑。

也许是想得太多了,如果低下头,等风暴过去,也许这才是正确的选择。

「反过来想想,我们藏在使者的马车里,趁机离开这个岛……」

「我记得我们在卡欧斯弗莱姆的时候已经试过藏在马车里了吧?」

「即使是同样的方法,只要能多次生效,就无可厚非吧……」

面对维茨的提议,昴和坦萨认真讨论着。然而,听着他们三人的谈话,赫莱茵大声喊道:「等等等等!」

这个长着灰色鳞片的蜥蜴人用响亮的声音吸引了大家的注意,然后说:

「你们想离开这个岛,还是清醒点吧!要死吗!?」

「就算我们留在这里,迟早也会被卷入战斗而死的,胆小鬼……」

「但这可不是今天明天的事!施瓦茨……你还有兄弟在这里吧!」

「我也不打算一直待在这里。说实话,我根本就没有打算长时间呆下去」

赫莱茵震动着长着小牙齿的大嘴,无法理解昴的想法。也许对赫莱茵来说,在岛上比在外面更适合生活。

只要度过了『斯帕鲁卡』的考验,成为剑奴,他们的生命安全在非战斗场合就得到了保障。虽然可以理解他为什么会这么想。

「小子!伊德拉!你们怎么想……」

「和施瓦茨大人一样,我也有不能在这里长期停留的原因」

「我,我是……如果能离开的话,我会想离开的」

在赫莱茵认为自己理亏的话语中,坦萨和伊德拉这样回答。虽然态度上有积极和勉强的区别,但两人都不喜欢这个剑奴孤岛。

看来赫莱茵无法相信这一点。

「你们是不是太冒险了……!」

「抱歉给你添麻烦了,赫莱茵。但我也希望你能考虑一下,我们是不是真的应该一直待在这里」

「……」

赫莱茵用恐惧的眼神看着昴他们。

但是,如果不停下来思考,努力去想,赫莱茵也应该能理解。在这里获得的安宁和安全,只不过是牺牲了许多东西的结果罢了。

「……就算要离开,咒则又该怎么办呢?」

停止了草率的否定,接下来赫莱茵提出了这个问题。

束缚剑奴孤岛上剑奴们的无形锁链,正是他们在这里郁郁寡欢的最大原因,这也是曾被维茨提及过的事情。

虽然他们已经能够使其失效,但是赫莱茵在警惕期间会不断质疑昴他们的理智。

因此,至少昴考虑让他的警惕稍微放松一些。

「关于咒则的事情,我们会想办法解决。事实上,我们已经抓住了一些解决它的线索。」

「――哦!?咒则?」

「嗯。」

在这里故意装腔作势是不好的,昴满怀自信地点了点头。

对于他的回答,不仅仅是赫莱茵,连维茨和伊德拉两人也掩饰不住惊讶。只有已经知道咒则已经不存在的坦萨,一言不发地静静观察着现场。

虽然不能说出真相,但是在这里昴挺起胸膛的事情,将成为解决赫莱茵他们不安的力量。所以,他不能露出没有自信的表情。

即使他们还不知道作为使者的亚拉基亚的目的――。

「我一定会找到离开这个岛的方法。所以――」

他本想继续说,到时候请帮帮忙。――就这么打算的。

但是,昴的话语无法继续。

正确地说,继续下去已经没有意义了。

「――啊。」

带着一丝沙哑的呼吸声,赫莱茵满眼通红地倒下了。

「――――」

眼瞳细长的赫莱茵,眼中充满血丝,巨大的身躯倒向一边。

突然,赫莱茵的眼睛瞳孔缩小,充满血丝,巨大的身体横倒在地。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一时间,昴无法反应过来,也来不及扶住摔倒的赫莱茵。

「赫、莱茵?」

赫莱茵的身体重重地摔倒在公共房间的地板上,发出巨大的响声。倒下之后,赫莱茵再也没有动弹,只见他的手脚不断抽搐。

赫莱茵的样子就像夏天在路上翻了个身的蝉。

如濒死的蝉一般,赫莱茵不停地抽搐。

──可赫莱茵并非唯一一个如此。

「……啊」

与赫莱茵倒地的声音相比较轻微的声音响起,昴惊愕地回头。

然后,他们倒了。与昴交谈的三人,伊德拉、维茨和坦萨,都倒在原地,同样颤抖不已。

「坦萨?」

昴无法理解眼前所发生的一切,甚至无法作出反应。

他赶紧跪在已倒地的坦萨旁边,将她翻过来。坦萨的脖子无力地耷拉着,她的眼睛里流出了血泪。

血从她的眼睛、鼻子和耳朵流出,滴落在地板上。

「咻」

昴的喉咙发出声音,他放下了坦萨的身体。

他慌忙地检查其他三人。他们全都从眼睛和鼻子流血,全都不再动弹。

「这究竟……」

疑问的声音在昴的脑海里变得越来越响,让他无法理解眼前的情景。随着疑问声不断回荡,昴的脑袋开始晕眩,耳鸣声越来越大。

一种头要炸裂的错觉,仿佛要吞噬昴──

「不,对……」

捂着自己的头,昴抬起了脸。

剧烈的疼痛袭击着昴的头部,鼻子里不断地流出鲜血。耳鸣声也没有停止,而且还有一种血液源源不断涌出的感觉。

顺序不同,虽然比坦萨他们晚了一些,但昴同样感受到了这种痛苦。

发生了什么呢?

「不,对劲……」

手扶着地板,手搁在墙上,昴勉强站了起来。站起来后,为了确认发生了什么,他走到了走廊上。

房间里的坦萨他们已经回天乏术。而且,不仅仅是他们,几乎所有的人都已经无法挽回。

「――――」

邻居的公共房间、各处的通道、大厅、跳跃桥的侧边,无一幸免。

一边拖着脚,眼睛闪烁,耳朵里的头脑仿佛要融化出来的感觉,昴满身是血地在岛上寻找。

所有人都死了。所有人都死了。

他们的眼睛、鼻子、耳朵都流着血,都已死去。

「为什么?」

这么突然,剑奴和看守们都无法区分地死去了。

所有人,都是在突然之间死去的。

「为什么?」

所有人都消失了。突然,瞬间。

他无法相信,无法接受,只能艰难地问出这个问题。

问向天空。如果不是天空,就是水。

「为什――」

「――么」

突然,原本不该有人回应的昴的声音得到了回应。

在这个岛上,突然之间,所有人都死去了。剩下昴一个人从鼻子和耳朵流血,心中充满不安和恐惧。

因此,当听到一个似乎能给他答案的声音时,昴转过头,然后。

「――你,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就在那里,一个让昴瞬间感受到救赎的男人站着,使他瞬间僵住了。

※ ※ ※ ※ ※ ※ ※ ※ ※ ※ ※ ※ ※ ※ ※ ※ ※ ※ ※ ※ ※ ※ ※

「看得出来吧,我还以为这个岛上的家伙们都已经死光了呢……」

说这话的时候,一个戴着黑色头巾的男人磕着他的脖子。

他把亮橙色的头发用红线包起来,紧身的剪影穿着帝国军装。乍一看,他的脸看起来很亲切。但是,这是个大误解,绝对不能被他蒙蔽。

他看似和善的脸,还有听起来很亲密的声音,都是假的。

这个名字叫——

「——托德」

本该越来越难打开的记忆抽屉,却被顺利地打开了。这个名字就藏在那里。

为什么这个名字如此重要?

「——你这家伙,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这个男人一下子改变了态度,靠近了危险的距离。

男人——托德,迈着大步朝着昴走去。昴想要逃离托德,但是他破破烂烂的身体不允许他这样做。

托德很快就追上了他,把昴狠狠地按在墙上。

「疼……」

「我觉得我没见过你。我对于看过一次的脸是不会忘记的,但这张脸我不认识。——等等」

托德把昴的脸按在建筑物的墙上,糙糙的感觉传到了他的脸颊。昴因为托德毫不客气的疼痛而挣扎,托德把鼻子靠近他的头发。

就这样,托德用鼻子闻了闻昴头发的味道。

「你这家伙,闻起来和我认识的一个可怕家伙有相似的味道」

被低声说着这番话的昴感到不寒而栗。这让他觉得像是在说自己的事,又对托德产生了强烈的反感。

他本来不想再见到这张脸,但却在这个岛上遇到了。

「为什么……」

为什么托德会在这里,这个本应从古拉尔逃走的男人?

话说回来,托德曾把被抓到的亚拉基亚带走逃跑。本该意识到的。如果亚拉基亚在的话,托德也可能在。

这种想法太愚蠢了。仅仅因为一起逃跑,并不意味着他们下一次也一定在一起。

为什么,怎么会,讨厌,害怕,为什么,托德会在这里。

「为什么,你们要……」

「杀了他们吗?我不会回答这种问题。在我看来,你还活着才是意外。不过,也许就算不管你,你也活不了多久。」

「——呃」

「我可不喜欢把事情都交给时间和偶然。」

托德的声音在耳边低语,一种冷意传到了昴的脖子上。那是托德从腰间拔出的一把大刀的寒冷刀刃。

这种刀似乎能剥去大型动物的皮。稍微用力拉扯,昴的脖子可能不仅会被割断,甚至可能会被掐断。

而且,即使对方是个孩子,托德也不会犹豫的。

只是——

「——」

那是一个千万分之一的可能性。

托德不杀昴——不,不在这里杀死他,而是推迟。托德可能想从昴那里得到一些信息。如果这样的话,事情就无法挽回了。

一旦无法挽回,就可能会陷入绝望。

所以,反正——

「等等」

「——」

头痛得厉害,鼻血也止不住。

在血液不足以致意识昏沉的感觉中,昴设法用舌头寻找自己的后牙,想尝试使用最后的手段。

然而,就在下一刻,托德将手指猛地伸进了昴的嘴里。

「——啊」

粗暴地,强行翻动昴口中,他忍不住呕吐。胃里的东西都往上涌。但是,托德丝毫不在意地继续动着手指。

然后,在吐出的食物中,他把那东西也拽了出来。

「……这是什么。难道是毒吗?」

「——」

「喂喂,这是什么孩子?把毒藏在嘴里,难道是为了在关键时刻自杀吗?轻视生命,真是疯了。」

一边用昴的衣服擦拭脏了的手指,托德毫不在乎地说道。

然而,他并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他是真心地无法理解昴的想法,这种态度。

好像自杀这种荒谬想法简直不值一提。

「就是啊。我也并非想让你受苦。可以用的。」

「那、那个是……」

「嗯,如果你愿意死,自杀也无妨。这样我也就不用弄脏我的刀了。」

作为证据,托德耸了耸肩,把「药」的包裹放回了昴的嘴里。

他小心翼翼地将包裹放在后牙上,一旦用力咬下,包裹就会破裂。然后里面的药物会泄漏出来,昴的生命就会消失。他知道这一切。

「我无所谓。如果你要死的话。」

被抓住肩膀,昴被托德扭过身来。

托德就在眼前,昴的背被紧紧地按在墙上。他想尽可能地给托德一点教训,但身体逐渐失去力量,感到麻痹。

慢慢地,同样的『死亡』开始侵蚀昴,就像侵蚀坦萨他们一样。

他不知道为什么这种死亡会如此缓慢地来临。

「时间到、自杀、刀」

「——」

「选吧」

托德举起三根手指,逼迫昴做出选择,尽管最后的结局都是一样的。

安静得让人无法忍受,昴觉得托德令人讨厌。

坦萨、赫莱茵、维茨、伊德拉,都死了。

奥索他们也死了,努尔爷爷也死了,看守们也死了,大家都死了。

为什么托德还活着?为什么昴也要死?

「——」

心里痛苦得像被抓破一样,昴狠狠地咬住了自己的后牙。

包裹破裂,里面的「药」泄漏了出来。药物慢慢地渗入舌头和牙齿的缝隙,流入,流入,然后——

「——呕」

昴猛地朝眼前的托德吐出了嘴里溢出的大量鲜血。

他并非想要拖着托德一起死,只是想用这种方式给托德一点教训,弄脏他的衣服。然而,托德的反应非常敏捷。在昴做出动作的瞬间,他就向旁边跳了开去。

这样一来,血并没有溅到他身上。只是吐出一口血,昴倒了下去。

倒下、倒下,然后,然后,然后——。

「啊,唔,啊,哦哦哦哦啊……」

全身抽搐着颤抖,毒素以惊人的速度在体内蔓延。

从鼻子到耳朵,血液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涌出,眼睛肿胀得像要炸裂一样,身体的肌肉和骨头都开始一起发出嘶嘶声。

不,听起来像是在嘶嘶,全身都在发出惨叫。

「唔,咿,咿咿,咿咿咿……」

血液像是被点燃一般炽热。就像被扔进滚烫的锅里,烫得无法忍受。

全身翻腾着炽热,仿佛被剥皮,然后抹上了芥末、辣椒等辣味食物,像被无数针刺穿一样,像被砂纸摩擦全身一样,疼痛、疼痛、疼痛、疼痛。

仅仅因为疼痛,他想要死去。

仅仅因为痛苦,他想要死去。

「你这家伙,真是不正常。」

颤抖着,像被钓上来的鱼一样挣扎,向死亡迈进。

看着这样沉浸在血海中的昴,托德喃喃自语。昴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听不懂,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现在,什么都不明白。什么都不明白了——。

「——通常,为了自杀准备的毒药都是让人不痛苦的。」

声音变得渐行渐远,意识朝着白色的方向,白色的方向飞去。

然而,直到最后,最后,疼痛和痛苦仍然持续,

血液,血液、血液、血液、血液、血血血血血、滴滴滴滴,滴——。

啪的一声,血液,眼睛,看不见了。

※ ※ ※ ※ ※ ※ ※ ※ ※ ※ ※ ※ ※ ※ ※ ※ ※ ※ ※ ※ ※ ※ ※

「我知道你是什么人……」

「——」

「但那不重要……别把我和那个自以为是的赫莱茵相提并论……我对你的头衔没有兴趣……只想帮你一把。记住这一点……」

燃烧,全身被削减,痛苦无法形容。

就在痛苦突然中断的瞬间,昴感觉自己置身于一片冰冷的空气中。

然后——、

「啊,啊……」

「施瓦茨……?」

「啊啊啊啊啊——!!」

他紧紧地抱住自己的身体,张大嘴巴,大声尖叫。

尖叫,尖叫,试图将毒素从自己的身体中驱逐出去。试图驱逐那本不应该还在体内的毒素。那种让人感觉仍然残留的、会致命的毒素。

昴不断痛苦地挣扎,挣扎,那剧毒一定会使他死去。

无论经历多少次,——。

「呜,咿,啊啊啊啊啊啊啊……!」

那药物带来的『死亡』让昴想起了他永远无法逃脱的、必须守护到最后的堡垒守卫者,没有轻松的死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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