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之所在』


—— 格鲁比・加姆雷特对『星咏』没有兴趣。

这并不是由于厌恶或敌意而产生的排斥感,而是出于真正的漠不关心。

本来,如果只是普通地生活的话,接触喋喋不休说着天方夜谭的『星咏』这类人的机会是很少的。『将』的身份让他可以自由出入皇城,偶尔会遇到被授权的乌比尔克,但除非是有事需要找他,否则他很少主动与人交谈。

格鲁比甚至几乎只记得将他干扰会议时噤声的那一刻。

正因为是这样的对手,皇帝文森特和他的亲信奇夏对『星咏』的动向异常关注,这让他难以理解。宰相贝尔斯提兹对『星咏』的看法如何是未知之数,但据格鲁比所知,他对帝国的忠诚是真挚的,他对文森特抱有的复杂愤怒并不影响判断。

由此,既然帝国领导层已经各自定下了态度,与之无涉的格鲁比自然也没有理由去关注『星咏』。

仅此而已,如果他得知在帝国存亡关头面临的『大灾』冲突之前,『星咏』已经知晓了这些情报,那么他嘴中定会如同溢出的山般,吐出一连串习以为常的恶言恶语。

然而,至少在这里,格鲁比嘴里脱口而出的熟悉咒骂,并不是因为对『星咏』某人的愤怒所致。

「——该死的!」

随着灰色荆棘浮现在他左胸上方,格鲁比试图将其拔出,但手指一滑,心脏被尖锐的刺穿透,剧烈的疼痛令他的兽毛根根竖起。

内心深处,生命至关紧要之处遭尖锐物体刺入的感觉,即使是久经沙场的战士也无法不将面容扭曲,那是无法忍受的疼痛。

恼人的是,荆棘并无实体。无法挥去。

面对一边倒的痛苦,格鲁比咬紧牙关,将目光转向紧挨着自己的身旁 —— 他紧抓着的那个头戴铁盔的男人。

自然,那男人和格鲁比一样受到了诅咒的束缚,同样也在痛苦中翻滚——然而,

「该死的,后退吧!情况会变得更糟!」

「后退说……咕哦!」

应对迟钝的同伴,阿尔,被格鲁比一拳重击其肚子,强行将其身体推向后方。

当呻吟着的他向后倒在街上时,格鲁比一把抓起他的身体,迅速退进一旁建筑的阴影里。

这是无差别的范围攻击。躲在街上只是给自己壮胆而已。

「即便如此,如果我们大声吵闹被人发现,引得成群结队的丧尸围过来就麻烦了。」

「……你他妈的是没被荆棘扎到吧?」

「不是哦?我被扎到了呀。不过既然如此,要是连藤蔓上都开出花朵,那作为礼物来说就非常有花头了。」

与格鲁比等人落在同一条街道上,塞西尔斯拍了拍自己的左胸说道。

就像格鲁比一样,他的胸口透着荆棘,疼痛理应和格鲁比一般无二。即便如此,面对连格鲁比都会皱眉头的疼痛,他却能够咧嘴而笑——

「当演员的行为总是要吸引观众的目光。若是在失去心爱之人或珍贵朋友后,带着痛苦扭曲的面容出现,的确能引起共鸣。但如果只是因为自己痛而面部扭曲,那不过是演员身份的贬值罢了。」

「所以无论多他妈的痛,多他妈的苦,脸上都不能输。这就是你那他妈愚蠢的信念,对吧?」

「啊?我以前说过这个吗?」

「说过,他妈的。」

塞西尔斯歪着头,虽说他的哲学根本不想听,但却被讲得耳朵都起茧子了。

在很多人对塞西尔斯的闲谈充耳不闻的时候,若有什么地方觉得不对劲就会忍不住去顶撞对方的格鲁比,他就经常被塞西尔斯缠上。因此,他对塞西尔斯的哲学倒是记得格外清晰,都是这个原因造成的。

然而,现在连他自己也忘记曾经讨论过这个话题,从四肢尚未发育完全时就已经在实践这些理论的事实,已不再是令人敬畏,反倒显得相当愚蠢。

在格鲁比和塞西尔斯的争执中这样想着时,

「咳……怎么回事,那些刺的痛感消失了吗?」

被拖入巷子,正在努力站起来的阿尔,俯视着自己胸前的荆棘,小声咕哝了一句。代替荆棘的疼痛,他的手摸着被打的肚子,带着一丝怨恨的情绪对格鲁比说,

「被打的肚子可要比那个难受多了……到底怎么回事?」

「是因为你个死鬼不赶快滚开!……至于荆棘,可能是距离问题。」

「噢噢,这么说来,是说我们跟施放荆棘术者之间的距离是吗?确实,一旦距离变远,疼痛就消失了,这是情理之中的事!我们一直贴在一起,所以这一点显得更加明显。顺序是先是肚子那边的格鲁比先生,然后是被夹在中间的阿尔先生,最后是我的背部,即便是不到一秒的时间,差距还是很明显的。」

「……但是,荆棘并没消失。」

指尖划过空空荡荡的触不可及的荆棘,阿尔苦涩地低语着。

正如他所说,尽管痛感消退,关键的荆棘却未曾消失。痛感这个明显的难题虽然消失了,但是荆棘与自己的连结仍然存在,这是令人担忧的。通常,这类持续存在的诅咒会有一个效果,那就是能感知到目标的位置。

只要荆棘存在,我们的位置很可能就呈现无遮挡状态给对方。

「这样的话,就算我们费力隐藏,敌人的部下可能也会闻风而至啊。—— 我个人觉得,打倒太多敌人也并不是件好事。」

「你刚才也这么说过。理由是?」

「像我刚才说的,只是直觉。」

「……你那狗屁直觉?」

对于塞西尔斯毫不犹豫以直觉为理由的说法,格鲁比无法笑称其为无稽之谈。

既不是可以笑的情形,也无法完全把它定义为无稽之谈因为塞西尔斯和亚拉基亚都有实际的成就记录。她们俩虽然都是纯粹的直觉型将领,但各有不同的理由,直觉异常敏锐。

格鲁比也没有想过,引发这种规模灾难的对手,会使用那种单调无脑的蛮力手段。

如果敌人只是单靠蛮力,根本不足为文森特或奇夏的对手 ——。

「———」

瞬间,斜眼看了一下塞西尔斯的侧脸,格鲁比沉默了下来。

在头脑里闪过各种想法,但如果对方一味地选择武力推倒作为策略,那与拥有塞西尔斯和亚拉基亚的帝国正面冲突就是错误的思路。

对手如果犯了这种前提错误,他们就不足以成为佛拉基亚帝国的敌人。

当然,如果塞西尔斯因对方目标而被迫缩减规模,确实算得上是厉害,但是与此相关的,格鲁比自己的直觉却否定这一点。

让塞西尔斯缩减的是奇夏。这点从玛娜残留的气息中可以确定无疑。

而且,奇夏加入摧毁帝国的行列是不可能的。尽管如此,最终无法揣摩奇夏的真正意图,这对格鲁比来说相当不安。

「如果我们的位置暴露了,那就没时间长时间考虑了。怎么办?是全体人马出动,去找那个施加咒术的幕后人相见一下?」

「嗯。那是最快的解决方案!我很想这么说,但根据刚才格鲁比先生的分析,诅咒的效力与距离有关。这意味着痛苦会随着距离的远离而减轻。所以,如果我们紧紧靠近对方……」

「那次的痛苦可能就不会仅此而已了。」

「可能是的。」

塞西尔斯的推测得到了共鸣,而阿尔显得有些懊恼,紧盯着胸前的荆棘。

塞西尔斯的想法也得到了格鲁比的赞同。正是在这一范围内,敌人随机撒播荆棘诅咒的恐怖之处。

越是靠近施法者,那荆棘诅咒的作用就越强烈。大概大多数人在触及施法者之前,就会因为剧痛而行动不便。

「到时候,不管是多么愚蠢的笨蛋都会动弹不得吧。」

「您这么看着我,是不是认为我会没头没脑地冲上去呢?不过,即使是我,在这里也不会无计划地盲目行动。如果能忍受住痛苦,通过斩杀对手来解决问题也算是一种乐趣,但——」

塞西尔斯停顿了一下,然后在胸前用力合拍手掌,发出声响。就这样,他合上双手的指尖,在从指缝间交替打量格鲁比和阿尔时说道,

「不是这样的,对吧?如果问题能被简单地解决,比如砍下对方的头颅,格鲁比先生早就派我去做了。」

「……这就是诅咒这玩意,特别是荆棘诅咒,该死的棘手。」

在面带狡黠微笑的塞西尔斯面前,格鲁比忍不住叹了口气。

如果这是魔法的话,大多数情况下杀掉施法者会使其失效。魔法是施法者使用玛娜,通过与世界干预来发动的,所以一旦施法者不在了,那么魔法也就随之消失了。

然而,诅咒却是专门对目标造成死亡伤害的东西。

为此,它多半会与目标的欧德绑定并发动,即便施法者死去,只要目标还活着,它大多数情况下不会失去效力。像这些荆棘,显然是依赖于目标而非施法者的欧德,可以说是其代表作。

要解除这类诅咒,只能让施法者解除或者使用一些特殊的解法。

「有那把糟糕的剑村雨在。去把它拿来。」

格鲁比颏首一指,塞西尔斯和阿尔都愣住了。

阿尔不知道还罢了,知道却又忘记了的塞西尔斯真是可恶。格鲁比咬牙,一把抓住令人憎恨的塞西尔斯的衣领。

「村雨啊,是邪剑!要斩断诅咒啊契约之类的那种形态不明的玩意,那把糟糕的剑才是最直接快速的方法!去找来!」

「啊!?就算您这么说,那可是我不知道的剑啊!若不知道它在哪里,我又怎么去寻找……或者格鲁比先生可以凭气味辨认位置吗?」

「没有用的。那把破刀,连气味都给斩断了,就算一年到头沉在血池里,气味也追踪不到,真是见鬼。」

即便如此,村雨这把剑从原本的状态被熔化重铸成了刀,以后格鲁比就一直厌恶着它,甚至不愿触摸。

在难以处理这一点上,它和它的主人塞西尔斯不相上下,被称为『邪剑』的存在,其所在之处是格鲁比的鼻子无法寻找得到的。

「——但是,如果它在手,这些荆棘就能被清理掉吧?」

紧逼的格鲁比和装傻的塞西尔斯,旁边的站起来的阿尔低声这样确认道。

听到这严肃的声音,格鲁比放开了塞西尔斯,点头承认。

「对,如果有的话,要么在那个蠢货的家里,要么在秘密仓库里。但是因为那个蠢货没办法保守秘密,所以那种东西可能根本就不存在。」

「我也这么觉得。那家在哪里?」

「在水晶宫的花园里。那个蠢货小屋和亚拉基亚一起生活着。」

「等等等等!格鲁比先生您一直在说的那个蠢货我觉得是在说我,但突然冒出了一个我不认识的名字,那是谁啊!」

「亚拉基亚……和那小姑娘搞上了,在城堡的花园里?世界也真是太小了……」

「不,可能还没做到这一步吧。」当阿尔自言自语着这说得通的低语时,格鲁比皱着鼻子给予了回应。

塞西尔斯和亚拉基亚的关系即便是旁观的格鲁比也很难理解。他们俩相互间差不多有将近十年的交情,但塞西尔斯对他人的想法总是谜一般,而亚拉基亚显然对塞西尔斯有所反感,尽管他们共同生活,甚至一起进餐。

假如他们是一对伴侣,格鲁比靠气味就可以分辨出来,但看起来并非如此。他们偶尔互相认真地厮杀,甚至改变了帝国的地形,的确是两位令人困扰的存在。

「不过,无论是『梦剑』还是『邪剑』,我都不认为它们会被那个缩小后的蠢货丢在一旁不管。所以可能的情况是……」

「——。如果可以找到城,根本上,从一开始就应该那么做。」

如果说被回收而放在城里的话,阿尔的疑虑也就不无道理了。

如果能够进入水晶宫,那么就不会采用依赖援军的顶级攻略策略。然而,为了能够迎接援军,封印这名法术师确实是必要条件 ——。

「嗯,不知道呢。把那么厉害的武器放在城里而不加以利用似乎是太浪费了。毕竟那些意味深长的武器出现了,是不是该被用上才对呢。」

塞西尔斯双手交叠於脑后,插嘴道。

当格鲁比和阿尔讨论着时,塞西尔斯转过身背对着他们,显眼地瞥了几眼这边,发出「嗯嗯」地哼声。

「到底怎么了。有话直说,别在那边嘟囔。」

「哪里哪里。你们两位就自行讨论好了吧?反正无论我说什么,似乎都不会进入你们的耳中。」

「是在因为亚拉基亚的事闹别扭吗,混蛋!她可是个经常和你拼命争斗的女人!她就在附近吧!就这么说定了,该死的笨蛋,赶紧把话说完!」

「嗯,既然如此被迫索求,那就没有办法了。—— 简直地说吧,若从对方的立场考虑,是否认为比起放在城中,更好的做法是将其交给某个人持有。」

塞西尔斯的表情突然一变,开展了笑颜。他的话令格鲁比眉头紧锁,意识到这意见比预想的更加中肯,感到了不甘。

也就是说,按照塞西尔斯的推测,那些强大的武器——『梦剑』与『邪剑』,极有可能被交给了某个亡灵所持有。

而且是——

「如果说那是如此强大的武器,不是应该交给负责守护重要场所的人手上么?」

「该死!」

正如塞西尔斯所言,那个可能性是最高的,格鲁比也不客气地同意了。

既然如此,就应该剔除掉可能性较低的选项,选择正确的地点前进才是上策。

「如果第二个顶点是巴罗伊的话,那肯定不是那家伙。他想要的是长矛。他不会做出那种糟糕的决定去换武器。」

「那么就是其他地方了。阿尔先生苦心经营,用父亲他们当做诱饵,这也不能白费了。」

「不,我也同意这个家伙是我们不能放过的最优先目标。……兄弟到来时,就让这家伙一个人来阻挡,这不是开玩笑吗。」

阿尔紧握着的拳头颤抖着,半眯的眼睛的塞西尔斯看向了格鲁比。

计策已定。为了获得『邪剑』,虽然寻找那看起来可能持有它的人的方法有些走投无路的感觉——

「可恶的笨蛋,至少要先碰碰运气,看看哪里的可能性更高。」

「嗯……直觉告诉我是第五个顶点吧?」

「那地方离这里还近。那么,再用那皮衣,我们三个人一起……」

「不用了。」

在决定前往的顶点时,格鲁比打断了阿尔的话。

他摇了摇头,将手中的人狼皮衣扔给了阿尔,然后转身背对着他们,朝着巷子的入口走去。

然后——

「从这里开始就分头行动吧。有必要压制这个混账敌人,让它动弹不得。—— 虽然是个烂差事,但也只有我能做。」

「——啊,我懂得你的意思,不过铺满荆棘的道路也在你我之间啊!条件对我们俩是一样的吧!?」

阿尔试图挽留,但格鲁比并未停下脚步。

阿尔想要追上去,但被塞西尔斯细小的手阻止了。他抓着阿尔不放,塞西尔斯问着迈步向前的格鲁比问:

「你有胜算吧?」

「至少,我会为那些蠢货争取到做事的时间。你以为我是谁啊。我是『九神将』之『陆』,格鲁比・加姆雷特大人!」

格鲁比高举手臂,向塞西尔斯展示着他的自信。

看来这话格外触动了塞西尔斯。他即便不看也能感受到高昂的精气神,发出得意的呼息,说道:

「那么就请尽情发挥吧。下次再见面时,我们将与『邪剑』共聚!」

就这样,以习惯了听闻的戏剧演员般的台词,格鲁比被送往战场,一脚踏上石板路。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与塞西尔斯和阿尔分别后,格鲁比独自在帝都中跳跃移动。

他毫不在意旁人的目光,跳越街道,踢击建筑的墙壁,从屋顶到屋顶,豪迈地跃进空中。

从这里开始,与穿着人狼皮裘进行潜行不同,必须故意搞得声势浩大,吸引对方的注意力。

终于,终于到了格鲁比施展他特有本领的时刻。

「被逼着做这些见鬼的拘谨动作……ッ」

将积压已久的郁闷吐出舌尖,格鲁比愤愤地诅咒。

本来,格鲁比并不喜欢像是四处逃窜、或是躲在别人视线之外行动这一类琐碎的举止。这不是说不擅长,而是厌恶。

然而,自从幽灵出现、从西方战线脱离以来,直至来到帝都的一路上,不断被迫做出这些行为,实在是已经忍无可忍了。

当然,积累的郁闷并不是他提出单独行动的理由,但既然得到了这样自由狂暴的机会,他要尽情享受。

「――竟敢来了啊,该死的家伙」

格鲁比蜷缩双膝,开始做着翻滚的动作,他那被兽毛覆盖的胸口上浮现的荆棘蔓藤开始蠕动,随着与施术者距离的拉近,束缚再次被激活。

钻心的剧痛直接刺向心脏,即便是习惯了痛苦的战士也不是那么容易承受的。这一点,正如前面所说的那样,是不争的事实。

不过――、

如果说是一种狗屁诅咒要折磨对方,那么还是有解决的办法的!

就这么咆哮着,格鲁比从自己身上缠绕的束带中抽出了一把短剑。

从装载着数把短剑的束带中选出的,是一把刀身上有着紫色线条的短剑。格鲁比将其尖端对准自己的脖子,然后将刀刃往自己身上一推。

突然间,短剑刃端隐藏的毒药流入格鲁比体内,在血流中搭乘,迅速侵蚀着髭犬人的矮小身躯。猛毒欣喜若狂地奔走,试图完成其杀死生命的使命 —— 突然在这一刻,他将刀刃退了出来。

「――啊啊」

他忍耐着胃里的东西要逆流的感觉,格鲁比张大的眼睛充满了血丝。

眼球的细血管断裂,双眸被染成一片鲜红,然而在格鲁比的身体里,就在即将被猛毒杀死之前,他强行制止了毒药的蔓延,带来了一种替代的变故。

他身体的某部分感觉因为猛毒而失去了 —— 他杀死了疼痛感。

瞬间,原本让格鲁比难以迈步的荆棘之痛消失了,紧紧束缚心脏的感觉被强行跨越死亡危机带来的兴奋所克服。

本来,这种毒物应该用来对待捕获的敌人,让他们在失去了疼痛感觉的情况下,保持清醒的意识,目睹自己的身体如何被摧毁的折磨过程。但如果调整剂量的话,就像这样,可以保留身体的自由,仅仅摧毁疼痛感,继续活动是可能的,他是这么想的。虽然一直想尝试,但没有机会,结果事到临头实践了一次,还挺成功的。

「要是在塞西尔斯那个笨蛋身上试,要是搞砸了事情就无法挽回了。」

对于自己的身体,格鲁比能够像毛发数目那样精确到牙齿一分的程度进行掌握。多亏了这个格鲁比才能微调剂量,但如果对塞西尔斯或者阿尔做实验,那就是拿命来开玩笑了。

或许连塞西尔斯被毒死也在所不惜,格鲁比并非没有这种尝试的冲动 —— 格鲁比抑制住心中日渐膨胀的好奇心,朝着三号顶点进发。

毕竟情况就是这样。现在最优先的是从危机中拯救佛拉基亚帝国的灭亡。

其实,最应该充分利用这种殭屍复活的情况,收集那些已经灭绝种族,或者数量稀少的珍稀人种的材料,但格鲁比不得不带着遗憾,选择放弃。

在格鲁比内心,熊熊燃烧的正是这样的理由。

「可恶。」

被吐出的短暂咒骂,那是源于无法消散的激愤。

—— 自从目睹了被殭屍支配的帝都那时起,格鲁比就在想象着文森特或奇夏两人之中可能有一人已死去。如果真有人死了,那么死的多半是奇夏。

文森特的步伐中似乎总隐隐散发着淡然的死亡气息,但就在格鲁比以为这种气息已经断然消失时,却迎来了这一局面。

「那白得发亮的蠢货!」

尽管这男人平日里几乎不流露感情,但终究还是完全隐瞒不住内心深处的情绪。

帝都决战即将来临之际,是文森特的命令让格鲁比离开战场,远赴西方,但那个指挥他的文森特,会不会其实就是奇夏呢?

在此期间,文森特的下落格鲁比无从得知,而且想到塞西尔斯局势的蜕变,格鲁比不禁觉得奇夏定是独自取得了胜利。

然而,如果帝国最终失败了,那此胜利也等同于虚无。

「该死的。」

怎么可能有这么荒谬的事情。

格鲁比生于帝国,长于帝国,生活在帝国,是位髭犬人。在他的努力背后,是关乎种族地位提升的沉重责任,他被不断告知,勇猛作战直至战死是他的使命。

格鲁比深信自己必将名垂帝国史册,成为众人瞩目的存在。事实上,皇帝的赏识使他顺风顺水地晋升为帝国的顶级将领。

正是这位格鲁比・加姆雷特,唯一承认的对等或者说更胜一筹的存在,便是『九神将』。

身为帝国的战士,格鲁比信奉『帝国之民当精强』的哲理。

正因如此,对他而言胜负是神圣之事 —— 胜者,必须受到赞颂。

「糟糕糟糕糟糕糟糕糟糕糟糕糟糕……」

在战火连绵不断的佛拉基亚,这不成文的法则一旦被扭曲,这个世界就会变成地狱。

然而,地狱应是佛拉基亚之敌的归宿,绝不能让这个世界沦为地狱。

必须让敌人明白,地狱究竟是什么。

「——发现目标。」

格鲁比眼中不断旋转的视线捕捉到了数个移动中的人影。

眼下的亡灵群也发现了翱翔其中的格鲁比,似乎在喊着什么。但反应实在太迟缓了。虽然置之不理并不会带来危害,但也没有理由就这么放任它们。

最重要的是,在弥漫着鲜血气息的战场上,格鲁比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猎物。

锵的一声响,他咬紧牙关,解下背负的链镰准备战斗。

他手持一把宽大的镰刀,另一端通过锁链与铁砣相连的武器,使用起来颇有些诀窍。通常情况下,锁链的长度最多也就几米,这种武器被认为是为了近距离和中距离战斗而设计的。但格鲁比所持之物却是由特殊材料制成的。

正因如此,即便是与三十米远的亡灵群体保持距离,锁链铁砣也能轻易抵达。他挥舞着手中的镰刀,而跟随其后的铁砣在鸣响锁链声中勇猛地飞向地面。铁砣的大小仅与一个拳头相当,但在加速之下的威力却非单单一拳所能比拟。

殭屍们自然不想挨这一下,它们纷纷跳开,试图逃离铁砣的攻击范围——但这样的企图太过天真。

「你们这些混账东西!」

随着格鲁比的怒吼,目标地点的铁砣接触到了地面。瞬间,铁砣从内部开始迅速变红,与之相连的一场巨大爆炸牵扯进了周围建筑,产生了惊人的冲击波。那些刚刚逃离的殭屍被冲击波吞噬,帝都的一条街道彻底被毁灭。

—— 这是位于卡拉拉基城邦西北部、大瀑布附近的吉拉尔赤丘。

那个看似红色沙漠地带的地方,其实是由细如沙粒的火属性魔石颗粒构成,是世界上最危险的土地之一。那里,仅仅是风的轻拂也能引起不寻常的连锁爆炸,这片大地据说是未能成为四大元素精灵之一而流下血泪的大精灵构成的。

格鲁比的锁镰之锤中,内置了在吉拉尔红丘回收的火属性魔晶石,吸收周围玛娜后,便以如此惊人的破坏力发挥其效果。

一条街道被炽热的余波瞬间吹飞,格鲁比在烟尘滚滚、火光四射的焦土上着陆,挺直了背脊,

「嗷嗷嗷嗷嗷——!」

随着内心鼓胀的破坏冲动,他放声怒吼。

他心脏的悸动就像荆棘般紧紧地束缚着他,尽管没有痛感,但格鲁比却尽情体味着灼热焚烧自己内脏的感觉,吐出带有血腥气息的气息。

然后,紧紧咬着牙,重新握紧了锁镰,

「这该死的诅咒,想要突袭简直是狗屁不通啊!!」

他朝着从空中飘落、衣摆飘逸的红外套身影,投掷着锁镰的分量。

如证明了其力量般,对方用手中的剑直接迎接来袭的锁镰分量,在炸裂的火焰瞬间吞噬了对方。

然而——,

「啧!」

瞬间,包围在空中的火焰一分为二,格鲁比被迫向后飞退。

这不自然的火焰变化,是因为飞来的人影挥剑将其劈开的证据。而且,荆棘因主人到来而激动欢呼,仿佛在告诉格鲁比,这个人物正是到处散播荆棘诅咒的幕后黑手。

如果不是被毒素压制住了痛觉,恐怕此刻已是吐血翻滚。

如果说对手只能依赖荆棘,格鲁比可以毫不犹豫地说自己占尽上风,但遗憾的是,显然对方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敌人。

「偷袭可真是罕见之事。为何我必须做出如此卑鄙的举动?」

一边说着,起身着陆在焦土上的人影慢慢转向这边。

脸上布满裂痕的苍白肌肤与映在黑色眼眸中金色瞳孔,紧密符合死者复苏者的特征,虽然如预料中的那样,但呈现在眼前的远远超出了预期。

首先是只有佛拉基亚皇族才能穿着的特殊装束,面容隐约让人联想到文森特・佛拉基亚,而最重要的是对方手中所持之物。

那是,只有佛拉基亚皇帝才被允许拥有,熠熠生辉的『阳剑』光芒 ──。

「该死。」

如果说死者复苏,那么佛拉基亚皇族的人出现在这里也就不足为奇了。

所以,当格鲁比得知对方手持『阳剑』这个事实时,并不是感到惊讶,而是觉得可以接受。不能接受的,并不仅仅是这个事实。

右手下垂着『阳剑』的亡灵皇帝,左手也拿着一件不同的武器。

而那正是,在这里完全没预见到的亡灵所持物品 ——

「――这把破剑到底跟我有多大仇啊!!」

格鲁比怒吼着,他的视线中,亡灵皇帝手上所持之物是『邪剑』村雨 ――『阳剑』与『邪剑』,两把不可思议的魔剑正作为『咒具师』格鲁比・加姆雷特的敌人阻挡在他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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