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开始』


――那双蓝色的眼睛见证了无数次的选择。

从一片虚无的空白中诞生的自我,被身旁的一束巨大光芒所吸引,在感受到那温暖后,逐渐勾勒出自己的轮廓。

最初,他被严厉地推开。然而,他那天生的温柔让他无法彻底放弃,最终被默许继续留在光芒的旁边。

这种默许渐渐变成了主动的接纳,直到他最终被认可为一个新的存在,并被给予了名字。

拒绝与妥协、冲突与宽容、信任与信赖,以及宽恕与原谅——他一直在不断地做出选择。

他不断地选择,无数次选择,凭借自己的意志和步伐去做出无尽的决定。无论近距离还是远距离,无论是跨越物理距离还是精神距离,都在见证着这些选择。

他的每一个选择,并不总是让他抵达自己所期望的地方。

尽管如此,他用尽全力,从未停止过选择。

在无依无靠的过程中,他一直以那坚定的姿态作为榜样。即使在艰难的祈祷之末,面临让人想哭的结论,也从未停止前行。

对于这样一副背影,这样一种存在形态,心生仰慕,又有什么可奇怪的呢?

——我也必须做出选择。

作为一个幸运的旁观者,见证了他的拒绝与妥协、他的挣扎与宽容、他的信任与信赖、他的宽恕与原谅,我想效仿他的人生步伐。

错误与过失,我犯了很多。

那些永远不会消失的伤痕,不是将它们掩盖或弥补,而是铭记于心,不视而不见。

重要的不是是否正确,而是想要成为一个正直的人,像他一样选择自己的道路。

为了不让——菜月・昴选择我的事实成为错误。

「——没想到你会主动提出要和我谈话。」

在精神上感觉沉重的门被推开后,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坐在气派办公桌后的黑发男人,他正在翻阅一堆文件,如此说道。

我知道,在那锐利的黑眼睛下,他也经历了无数次选择,并最终选中了唯一的那条道路,坐在了现在的位置上。

这一切都是他选择的结果,也是我选择的结果。

而且——

「如你所见,朕非常忙。若不是米迪娅姆・奥克尼尔的调停,恐怕朕也无法腾出时间。如果你有任何需求,只要与你的功绩相称,朕都会尽量满足。不过——」

说到这里,男人停顿了一下,将注意力从手中的文件转移到我身上。他那深邃的黑瞳中流露出深思熟虑的神情,显示出他是一位极其聪明的国王。

他凝视着站在门前的我,轻启薄唇,

「对于她现在的情况,朕无话可说。至少,朕不会主动去见她,也不应该去见她。——如果那是你的愿望的话。」

听到这句话,我连忙摇了摇头。虽然有想请求面前这位国王的事情,但并不是直接关于她的。

现在的我,或许无力帮助她。像其他许多人一样,我也无能为力。所以,我来到这里的理由另有其因。

我确信,最终她会选择重新站起来。我来到这里,是为了她站起来时的那一刻做好准备。

当她选择重新起立之时,我也希望自己能够坚定地选择——,

「那么,你的目的是什么?」

一个男人用黑色的眼睛注视着我,我用蓝色的眼睛回望,两人对视了一拍。在这个巨大的佛拉基亚帝国中,见证他选择最多的,应该就是我这双蓝色的眼睛,她那双温柔的淡蓝色的眼睛,以及眼前这个男人的黑色眼睛。因此,对了解选择重量的人,我开口说——

然后——

「——唔!」

从空虚的自我中诞生的一个生命,迈出了选择的第一步。

※ ※ ※ ※ ※ ※ ※ ※ ※ ※ ※ ※ ※ ※ ※ ※ ※ ※ ※ ※ ※ ※ ※

——在昴他们、爱蜜莉娅阵营的成员们要离开佛拉基亚帝国的当天,这个通常晴朗的帝国,居然从早上开始就下起了雨。

「真的,我讨厌这个佛拉基亚帝国……」

对于这个从头到尾都没能融入的国度,连最后一程都不愿给他一个好天气,昴曲起了嘴唇,低声抱怨。

不过,虽然他讨厌佛拉基亚帝国,但在这里的遇见并不算坏。其实,这恰恰是他在这个国家度过的时间中最让人觉得难堪的一点——

「老爷,真的非常感谢您的照顾!在王国也请保重!」

「你在说什么呢,弗洛普先生。一直以来受到照顾的是我,我可一直在欠你情呢。还没有报答你,真的过意不去……」

「哈哈,不要说傻话啦。你知道老爷为我们做的事让我们多么幸运吗?我和米迪娅姆不仅获得了平安,还找到了伴侣,这真是太令人高兴了!」弗洛普笑着说,同时用力拍了拍自己的瘦胸膛。

就在昴气馁的时间里,这个男人却展现了自己的担当,他成功地向塔莉塔求婚,真是让人既惊讶又敬佩。塔莉塔原本就和她姐姐米泽尔妲一样,喜欢帅气的脸庞,又倾心于弗洛普的为人,所以这桩婚事能顺利成章,让昴也感到高兴。

弗洛普和塔莉塔让昴充满感激之情。

「老爷,感谢您。」

然而,当弗洛普面对面拥抱昴时,昴不禁屏住了呼吸。昴因突然的亲密而僵硬,弗洛普则以比平时更为热情的声音说道:

「那天,你把夫人背在椅子上带到我和米迪娅姆面前时,我感到这是一场不可思议的命运相遇。事实证明,我的感觉没有错。在遥远的天空下,我会为你和你重要的人们祈福。」

「啊……」

「如果你有机会再来帝国,一定要联系我。反过来,如果我去王国,一定会依靠你!希望你能帮忙!」弗洛普・奥克尼尔边说边笑,他那如同正午阳光般灿烂的笑容,让人无法不被他明朗的态度所感染。

从最初的相遇到现在的分别,他一直保持着那份开朗,丝毫没有褪色。昴的内心因此深深地被触动了。在佛拉基亚帝国,最初遇见的是戴着面具的皇帝,而后和他一同并肩作战的是『修德拉克之民』。然而,昴最感到幸运的相遇,毫无疑问是弗洛普和米迪娅姆这对奥克尼尔兄妹。

想到这里,他深深地意识到这一点,情不自禁地说道:「——是啊,我才要感谢你,弗洛普先生!我爱死你了!」

为了表达对佛拉基亚帝国最深的感谢,昴也笑着回应了他。

※ ※ ※ ※ ※ ※ ※ ※ ※ ※ ※ ※ ※ ※ ※ ※ ※ ※ ※ ※ ※ ※ ※

「……我觉得你不应该随便对任何人说『我爱你』。这样会让你的话显得很轻浮。」

「没有啦,我不会对任何人都这么说的。只有对我真正爱的人才说。」

「真的吗?比如爱蜜莉娅小姐和碧翠丝?」

「虽然我对碧翠斯说过早中晚的问候,但对你就有点难以启齿了……啊,不过我好像跟姐姐提起过这件事。」

「什么?」

「对不起,这是当时的情绪使然,不过这确实很重要。」

昴被雷姆那双淡蓝色的眼睛锐利地瞪着,不禁缩了缩脖子,连连道歉。就在不久前,他还在和弗洛普进行感人的告别,情绪上的反差实在太大了。不管怎样,虽然他因为告别朋友而感动得眼眶湿润,但总算没有流下眼泪。

「男人可是不能轻易哭的......只有在人生三次重要的时刻才可以在别人面前哭。」

「是吗?」

「对啊,就是这样。……咦?你一般不会想知道那三次是什么吗?」

「只是你那个想要别人问的表情让我觉得不爽……」

「不爽这个词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昴提高了声音,对雷姆这样的说法感到不满,而听到他的话,雷姆则叹了口气。这种与雷姆的自然对话,让昴也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气。

过去几天,昴因为自身的问题,和雷姆以及同伴之间的关系变得十分尴尬。大概、可能、非常有可能,他让大家无比担心,所以接下来,他打算用行动来弥补。

「雷姆你呢?和卡秋娅女士好好谈过了吗?」

「是不是可以这样说……是的。她说会寄信过来。我也想回信,可是不知道该写些什么好。」

「和朋友之间的书信往来吧?大概是汇报一下近况,问问『你最近还好吗?』这种内容吧。虽然我也没和朋友写过信,所以不太确定。」

「这么随意的内容真的可以吗?」

「我觉得可以。就是这些平凡的小事反而显得珍贵。」

昴一边回答着彷徨不安的雷姆,一边大胆地揣测卡秋娅的心情。

卡秋娅是托德的未婚妻,她目睹了托德的最后时刻。昴一直没有机会认真地和卡秋娅谈谈。然而,对于卡秋娅陪伴被掳走的雷姆,并与她成为朋友,昴心中满是感激与好感。

昴觉得,卡秋娅期待与雷姆的信件往来,并不会期望其中有多么戏剧性的内容。

「重要的是那种彼此心意相通的感觉,不需要身处近距离,也能让对方知道在心底一直有一个位置留给她,这就足够了。」

「————」

「难、难道我说得不清楚,很奇怪吗?」

「——。不是的,只是难得地让我觉得很有道理。」

小心翼翼地询问后,雷姆慢慢地摇了摇头。然后她放松了嘴唇,继续说道:「是的,正如你所说,不需要担心。站在对方的立场来看,我对卡秋娅的信有所期待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来自卡秋娅的信,已经是特别的了。」

「对啊。」昴点头同意,并竖起大拇指微笑。虽然这种姿态显得有些过分,但雷姆并不厌烦,依然与昴并肩而行。

想到在帝国中他们新的关系的开始,这也像是奇迹般的剧变。

就这样,两人分别完成了各自的告别,而昴和雷姆并肩前往的方向——那里,还有一位他们必须致以告别的人。

昴和雷姆需要一同交谈的人,那是——

「丝碧卡。」

「哇!呜!」

听到呼唤,丝碧卡转过头来,脸上露出光彩。她那绑在脑后的金发像尾巴一样晃动着,迅速朝昴他们跑来。

为了迎接她,昴张开双臂等待——

「啊!」

「……居然是那里!」

「嗯,看着昴扑了个空,雷姆接住了扑过来的丝碧卡。

丝碧卡一边撒娇地磨蹭着雷姆的脸颊和头,一边发出可爱的声音。雷姆刚开始有些惊讶,但很快露出了慈爱的微笑,轻轻抚摸着丝碧卡的头以回应她的亲昵。

看到这两人的互动,昴无奈地叹了口气,把无处安放的双手放到脑后交叉起来。

「丝碧卡还是一如既往地粘着雷姆啊。可如果换成我做同样的事,雷姆一定会用非常冷漠的眼神盯着我。」

「哈?你突然说这种理所当然的话干什么?」

「看吧,就是这样!丝碧卡,救救我!」

「呜、呜!啊呜、啊——」

「看啊,丝碧卡也是这样对待我……咦?等等,这难道是生气了?莫非连丝碧卡也站在雷姆那边?我岂不是孤立无援了!」

丝碧卡紧紧抱着雷姆的腰,锐利的目光紧盯着昴。昴看到她的眼神,肩膀无力地垮了下来,雷姆见状无奈地说道:「你到底在做什么啊。」

看着雷姆和丝碧卡的互动,昴心里反而觉得莫名的安心,挠了挠头。

回想起来,在这危机重重的佛拉基亚帝国,这段艰难的日子,正是从昴、雷姆和丝碧卡三人一起开始的。」

雷姆是昴的软肋、丝碧卡是雷姆的软肋,而昴于丝碧卡而言也是她的软肋,这种像剪刀石头布一般的力量平衡,伴随着他们一路走到今天。他们三者之间的关系不知不觉中发生了变化,而今天,又将迎来新的变化。

毕竟——

「果然,还是不想和雷姆分开吧?别留在帝国了,和我们一起回王国不是更好吗?」

「呃!」

「怎么样,有感觉了吧!对吧,帝国太糟糕了!」

「丝碧卡在摇头。请不要扭曲她的意思。」

雷姆用冷冷的眼神看着昴,让他硬着脸颊无话可说。同时,丝碧卡靠在雷姆的胸口,一脸认真地点着头。从她的表情可以清楚地看出,她没有改变主意的打算。

对于昴来说,这是一个极其艰难的决定。丝碧卡决心留在佛拉基亚帝国,而不是随昴等人返回王国。她将留在帝国,承担起某个重要的职责。

这是丝碧卡在昴沉迷于与普雷阿迪斯战团的『斯帕鲁卡』期间,与周围的人商量后,独自决定的未来方针。

「留在佛拉基亚,把通过『大灾』复活的所有亡者,用『星食』送回欧德・拉格纳的地方……我虽然支持这个想法,但——」

『魔女』斯芬克斯复活的亡者们,曾被用作『大灾』的先驱者。即便在『大灾』结束后,那些没有被彻底消灭的亡者仍四处逃窜,留在帝国之中。丝碧卡认为,将这些亡者一个不漏地消灭是她的职责。

然而——,

「和以前不同的是,现在这些亡者无法无限复活。不用『星食』,只要击败他们就可以解决问题。丝碧卡,其实不用你亲自动手。」

「啊——,呜!呜——,呜!」

「这样做的话,被用来复活死者的灵魂无法回到原来的地方?虽然你比我更了解这种感觉,但真的非得这样吗?」

「呜!」

对于昴的劝说,丝碧卡坚定地点了点头,表现出了不容动摇的决心。这样的对话已经进行了快十次,昴也用尽各种方法试图改变丝碧卡的想法,但直到今天都未能如愿。

令人愤怒的是,丝碧卡的这个决心和决定,她向埃布尔咨询后,埃布尔看到昴忙于斯帕鲁卡的事情无法分身,便趁机令她下了这个决心。毫无疑问,即使当时处于视野狭窄状态的昴被咨询了,也难以为丝碧卡进行积极建设性的讨论。

虽然如此,但——

「那家伙在暗中操纵一切,按照自己的意图进行……这种做法真让人讨厌。」

「把所有责任都推给埃布尔先生不太公平吧。这是丝碧卡自己的决定,而且最开始她是找米迪娅姆小姐咨询的。」

「我知道!我都明白,但这种困惑的感觉还是无法消除嘛……」

昴只能从情感上发泄不满,而雷姆则缓缓地摇了摇头。即便如此,雷姆的表情也无法完全掩饰她的寂寥感,因为她也是那个曾经与丝碧卡热切讨论其未来的人之一。

这么说来,对于『记忆』尚未恢复的雷姆而言,丝碧卡对她现在的自我构成有很大的影响。对她来说,离开丝碧卡的痛苦应当更为强烈才对。

尽管如此——

「为什么我和你可以为了实现自己的想法和愿望而行动,而丝碧卡就不行?……这孩子已经一直在为我们操心了。」

「雷姆……」

雷姆一边温柔地抚摸着丝碧卡的头,一边尊重这个少女重大的决定。相比优柔寡断的昴,她已经坚定地决定了要好好送别丝碧卡。她的态度让人钦佩,而雷姆的话也是完全有道理的。

「即便如此,心里还是难受……」

即使被说成不够果断、拖泥带水、过度保护和干涉,甚至是恶心,但心里依然难受。丝碧卡的决定当然非常伟大,但如果要昴坦白说出自己的心情的话,虽然希望那些被『大灾』利用的逝者们的灵魂能够安息,但更胜于此的却是,他不希望丝碧卡去冒险。

此时伤心的昴内心深处,只想把所有重要的人都装进一个盒子里,随身携带,永不分离。

「可是,丝碧卡和雷姆都不愿意进我的盒子……」

「……怎么会从刚才的话题转到盒子上呢?」

「盒子什么的无所谓,盒子不重要!现在重要的不是盒子而是丝碧卡。对吧?」

「埃布尔先生对于这个任务也非常重视。所以,他安排了这个国家最强的两个人来保护丝碧卡,不是吗?」

「塞西尔斯他只是强而已!对丝碧卡的教育有害啊!」雷姆的反驳并没有实际说服力,于是昴大声辩解道。

决定踏上猎杀殭屍的旅程时,埃布尔提议跟随丝碧卡的两位同行者,正是塞西尔斯・赛格蒙特和亚拉基亚。这两人确实能够在必要的时候保护丝碧卡,为她的安全提供保障。

「但这只是其一。更主要的是,除了强大之外,他们的缺点过于明显,让人怀疑埃布尔只是把麻烦事推给丝碧卡。」昴继续说。

「你这是多疑了。亚拉基亚……埃布尔先生说过,那位女性吸收的精灵拥有复活死者的力量。因此,她可以感知逃亡殭屍的位置……」

「我对亚拉基亚也有阴影!好几次都被她用水戏弄!一边是似乎能沟通却难以通晓的塞西尔斯,另一边是完全无法理解的亚拉基亚……果然还是感到不安!丝碧卡!我不能让你成为驯兽师——」

昴准备说「不去」的话被打断了。

是因为丝碧卡从雷姆的怀里跳出来,扑进了昴的怀里。昴抱住那轻巧的身体,屏住了呼吸,丝碧卡从下方仰望着他。

然后——,

「呜啊」

丝碧卡只说了一个字,带着笑意的脸让昴接下来的话语堵在了喉咙里。

「……埃布尔这个混蛋,趁我忙的时候和丝碧卡谈妥了,真是卑鄙肮脏的家伙。」

「你说得太过分了。他只是狡诈奸诈,性格有点问题而已。」

「这和我说的有什么区别?」

「……其实,我也不愿意和丝碧卡分开。」

雷姆用微弱、嘶哑的声音回答昴,对方的声音虽然在颤抖,但她还是尽量掩饰自己的情感。

听到雷姆如此寂寞的心情,昴压住了自己内心的软弱。然后,他将怀中的丝碧卡紧紧抱住,

「听好,不要把希望寄托于埃布尔或者塞西。如果遇到困难,就去找米迪娅姆和弗洛普。写信的时候也要请她们帮忙。」

「嗯……」

「有目标和理想是很重要的,但不要逼得太紧。慢慢来,按自己的步调就好。最危险的就是为了赶时间而做出不理智的事情。这是我的金玉良言。」

「啊——嗯!」

「没有明确的期限,也没有确切的日子。所以,我和你也无法准确地告诉自己什么时候能完成,但即便如此……我会一直等着你的。」

「呜——噢,嗯呜,啊嗯,啊——嗯。」

「……你已经决定了自己力量的使用方式。真了不起啊,丝碧卡。——我也得向你学习才行。」

我真心如此认为。

丝碧卡决定用她自己意志正确地利用那可怕的『暴食』的权能。通过这种力量的使用,她将会成为帮助消除帝国巨大伤痛的助力。

这正是丝碧卡与她过去的自己、以及路伊・阿尔尼普告别的方法。

「——嗯哼!」

不知道我的由衷敬佩传达到了没有。

只是,丝碧卡突然一转身,从昴的怀抱中挣脱,然后拉起昴的手开始往前走。在她的牵引下,昴被迫跟着走动起来。

牵着昴的同时,丝碧卡伸出另一只空着的手递给雷姆。

「嗯!」

「……好吧,丝碧卡。」

带着笑容,雷姆握住了丝碧卡伸出的手。就这样,中间的丝碧卡牵着昴和雷姆的手,三人并肩开始走起来。——虽然三个人在一起过很多次,但这样并肩走还是第一次。说实话,昴不认为我们能做到,但在帝国的最后一天,他们做到了。

「唔!」

丝碧卡依靠着昴和雷姆的手开心地摇摆着身体。丝碧卡的头上方,昴和雷姆的视线交错了。然后,不知为何,突然两人都笑了出来。

「噗。」

「呵呵。」

「啊呜,啊呜!」

丝碧卡也参与其中,三个人一边笑着一边走向约定的见面地点。那是三人在佛拉基亚帝国故事中的一个温馨的收尾时刻。

※ ※ ※ ※ ※ ※ ※ ※ ※ ※ ※ ※ ※ ※ ※ ※ ※ ※ ※ ※ ※ ※ ※

「——甩掉了这个被称为大罪司教的麻烦头衔,你也应该多少松了口气吧。」

「你这家伙……」

昴一边抚摸着帕特拉修的脖子,一边将少得可怜的行李装上龙车,这是它一路颠簸到帝国来陪伴他们的最后一程。佛拉基亚皇帝大人倚着一副极为骄傲的神态如是说。

特地出来送行,而且不忘讽刺,真是叫人佩服。

「拜托你了,别再搞什么篡位斩首的戏码了。我已经受够了为救你奔波的日子。」

「蠢货,朕已经不再需要你的帮忙了。赶快回王国吧。」

「你这混蛋。」

「你也有你应该完成的使命。绝对不要犯错。」

那话语,就像埃布尔呼吸般自然透出的嫌味,同时又隐含着微妙的意思。这样的微妙之处,却需要皇帝细细领会,让人不禁担忧他能否在未来的帝国中顺利应对。

「不过,米迪娅姆他们在的话,应该没问题吧。」

埃布尔听过关于即将到来的『大灾』和失去的皇帝这一『星咏』的预言后,无论公私,将不眠不休地投身于对未来的准备中。

随着这一戒备解除,今后,埃布尔将以文森特・佛拉基亚的身份,不再被其他事务束缚,仅专注于迎接『大灾』的帝国皇帝生活。虽然一开始可能会感到不适应,但相信他终会开始多多关注周围的事物。

而其证据就是——

「此次危难中,那女孩承担了重任。此外,她也承诺将为消除帝国未来的隐患而努力。——我要为她的恶名增添光彩。」

「————」

这是决定留在帝国的丝碧卡,她这个决定背后真正推动力是埃布尔的深谋远虑。帝国的故事始于昴、雷姆和丝碧卡三人。这也是最先介入这段故事的埃布尔,他对昴的报答。

无论用多少言辞解释,丝碧卡曾经是『暴食』大罪司教的事实不可改变,因此指责她、拒绝她的人依然会有很多。不能否定怀有这种负面情感的人,也不应该如此。

即便如此,如果有人想要肯定丝碧卡这个少女的存在和生活,并将之付诸行动,那么只能不断积累。

——让丝碧卡作为丝碧卡活下去,获得超越恶名的英名。

「记住,菜月昴。神圣伏拉基亚帝国的剑狼不会忘记所受的伤,这些伤无论是来自憎恨还是友谊都一样。」

「埃布尔……」

「若有需要,尽管说。你和与你同行的人,都同样是剑狼的一员。」

那一句话,使得昴感觉自己洞悉了埃布尔——即文森特・佛拉基亚这个决不允许自己向他人低头或逢迎的男人内心的真正情感。

在这种感受下,昴从心底深处感到震撼。埃布尔点了点头,对他表示,「干得好。——在路上,以及明天以后,好好脚踏实地地走。」

「……你也是。我可不会再扶你一把了,就算你再跌倒。」昴回应道。

「愚蠢。」埃布尔嘲笑着说,但他的嘴角确实带着一丝除了嘲讽之外的笑意。

看到这一点,昴背过身去,朝龙车走去。

在皇帝的注视下,昴步伐坚定,爱蜜莉娅等人在龙车旁等候着他。在那段通往龙车的道路上,他看到前来送行的人的脸,其中自然包括普雷阿迪斯战团的身影,昴忍不住咽了口气。

这场因昴的请求而开始的『斯帕鲁卡』活动,还有六百七十三鞭没有完成,昴无法接受就此结束。他的诉求没有得到大家的回应。

但是,在那一刻,当昴与这些没有回应的大家对上视线时——

「——啊。」

——普雷阿迪斯战团的成员们一个接一个地举起了手,用他们粗糙的手掌为昴通向龙车的道路仿佛布满了鲜花一般。

理解了大家的意思后,昴抬起了头。他强忍着,那股涌上来的情感没有从眼眶中涌出,强忍着、强忍着、强忍着,然后——

「我爱你们,大家!」

这是之前被雷姆责骂的那句话,昴再次喊了出来。他开始奔跑,迎向左右伸来的多只手臂。昴主动伸手相握,一连串的拍手声如同雨声般不断回荡。

不仅是握手,还有人拍打着昴的身体。在这片拥挤的人潮中,他一时间忘记了剩下的六百七十三次攻击,那些认识菜月・施瓦茨的人们,都在为昴的『斯帕鲁卡』加油助威。

「原来真正的工作也挺有趣的。」

一个厚实的大手拍在他的背上。

「多亏了你,一个普通磨坊的小子也能做梦了!」

昴与这个外貌完全无法预料地坚定且灵活的男子击掌。

「混蛋,混蛋!谢谢你啊,施瓦茨!」

蜥蜴人带着眼泪,大声喊着,尾巴和昴的拳头相合。

「不要忘记……我们是你……的伙伴!」

擦肩而过时,一记重重的拳头打在昴的脸颊上。「知道了,」他捂着下巴点了点头。

然后——

「——施瓦茨大人」

穿过被众人簇拥的场面,最后等待他的是穿着和服的少女。她和另一位同样穿着和服的女性尤尔娜一起等候着昴。昴在她们面前停下脚步,首先与尤尔娜对上了视线。

「尤尔娜女士,多谢你诸多照顾。还有......」

「不用道歉。这是我和那孩子之间的事。」

「————」

「以后无论何时,都欢迎您来访。只要是您的光临,我们非常欢迎。」

面对这位魔都主人温柔的笑容,昴深深地点了点头,说道:「嗯。」

然后,他转向站在尤尔娜身边的少女坦萨——

「你又叫我施瓦茨大人了啊。」

「......因为这是我最习惯的称呼。」

「我也只有被你这样叫才感觉合适。」

昴露出了温柔的笑容,稍微蹲了下来。以前他们的视线高度是一样的,可现在必须这样弯曲膝盖才能达到同样的高度。尽管身高又有了差距,但他仍希望和她在同一水平上交谈。

毕竟,坦萨是昴在帝国中不可动摇、不可或缺的恩人。

「——这次我一定不会输。」

「——?什么?」

「这就是你施展在我身上的魔法。有了它,我才能坚持不放弃。」

坦萨微微眨动着她那黑亮的眼睛,努力在自己的记忆中搜寻着相同的话语。然而,无论她多么努力,这些话却始终不曾出现过。

因为昴所感受到的那份巨大恩情,只有在昴的心中才是永恒存在的。

这样就足够了。无论这种情感是否在这个世界中实际存在,没关系。

因为在昴的心中,那份不曾淡去的感谢和喜悦,确然存在——。

「我爱你,坦萨。」

「……如果您一直这样说调调的话,肯定会后悔的,施瓦茨大人。」

「雷姆也对我说过类似的话。如果有更多的时间,你们俩一定能成为好朋友……相反,我会在冷眼中死去吗!?」

「请别自顾自地激动然后就随便去死。……而且,您现在这种生离死别的态度,到时候只会让自己难上加难。」

「嗯?那是什么意思?」

面对满脸疑惑的昴,坦萨并没有给出答案。

只是轻轻接触昴伸出的手,像战团的伙伴那样与他相互击掌,然后双手温柔地握住昴的手,

「意外地得到您长时间的关照。请您一定好好保重身心。」

「那长长的招呼,有更简单的说法哦。」

「我不会说的,请您回去吧。」

被坦萨冷淡地甩开手,昴苦笑了一下,然后用那只手轻轻抚摸她的头。

坦萨没有避开他的手,这样一个带着些许谜团的举动,昴视作她给自己的礼物。

然后——

「唔!」

回过头,看到雷姆和丝碧卡并肩站在龙车前等候。

已经说了太多不舍的话,即便如此,昴还是想再一次表达希望她们能一起离开的心情,但这一切都被丝碧卡的拥抱打断了。

紧紧抱住突然扑过来的丝碧卡,轻抚她的头后,昴抬起头说道:

「拜托你了,丝碧卡。」

「交给我吧,老大!」

尽管丝碧卡的回答让人安心,但昴还是难掩心中的担忧,最后他们击掌作为告别。

之后,他回头。

环顾四周,望着在场的每一个人,昴深吸了一口气。

然后——

「我们再见吧,大家!——胜利!」

「——胜利!」

双手高举过头,昴大喊出声,普雷阿迪斯战团的回应声响彻四方。

那气势之下,对战团规矩一无所知的人都极为惊讶,而战团的人们却大笑不止,眼泪汪汪。就是这样一幅粗俗又喧闹的告别场景。

「——直到最后,真是无礼至极的大傻瓜。」

连佛拉基亚皇帝都这样评论,这别离场景的确是又荒唐又喧闹。

※ ※ ※ ※ ※ ※ ※ ※ ※ ※ ※ ※ ※ ※ ※ ※ ※ ※ ※ ※ ※ ※ ※

「……丝碧卡,她真的没问题吗?没有我们在,她能应付得过来吗?」

「真是的,已经说了很多次了!不用担心!她比你昴看得更清楚!」

回去的路上,在龙车里,昴撑着脸颊望向窗外,坐在他膝上的碧翠丝拉着他的脸颊责备道。

尽管碧翠丝的责备让昴不由地撇了撇嘴,但他无法反驳。

实际上,碧翠丝说的没错,丝碧卡确实更能面对现实。

怀揣着对大罪司教之名的沉重负担,丝碧卡已经开始为洗刷这污名而努力。即便那是她并不认同的『自我』所犯下的罪过。

「你总是对丝碧卡那么冷漠,她也因此有了认清自身处境的机会。」

「哎呀,即使情况如此,不愧是巴鲁斯呢。即使那女孩对你这么依恋,你还是能表现出那样的冷酷无情。」

「呜呃……」

面对面而坐,双手交叠的鬼族姐妹从对面发出尖锐的言辞攻击。

这也确实是无法反驳的昴自身留下的种种痕迹。虽然姐妹配合得天衣无缝让人忍俊不禁,但这种话语的锋利却容不得丝毫大意。

「就我个人而言,我对那孩子的决定感到放心。本来,假如要带她回来,就得有把她关在箱子里的危机管理。」

「我那箱子和你那箱子,感觉用途和舒适度有点不一样呢,真是错觉吗?」

「谁知道呢。不管怎样,在这件事上,我们与帝国以及安娜塔西娅的阵营已成了共犯关系……作为解决手段,这是不错的选择。」

「虽然我不太懂什么复杂的事,不过殭屍全收拾干净了,岂不是就能晴朗地回到帝国?那样的话,早点解决不是更好吗?」

相比奥托冷酷而现实的观点,加菲尔对丝碧卡的归队抱有纯粹的期待,这种态度让昴感到十分欣慰。

加菲尔或许也对大罪司教怀有厌恶之情,但——

「我可是也和老大们干过架,差点闹出人命呢。要是有机会来个『维努埃尔的再战』,也不是什么坏事嘛。」

「你这家伙真是大度啊。相比之下……」

「我要提醒你们一下,菜月和加菲尔的所谓大度,其实更接近于无责任心到处漏水吧!」

奥托大声喊道,让昴和加菲尔击拳相庆。已经很久没听到奥托如此充满活力的声音了。显然,解除了要拯救帝国的重担,昴也逐渐恢复了原来的状态。

尽管如此,对伙伴们的担心和对远在他处的碧丝的挂念并没有因此减少——,

「——因为,我们都在一起啊。」

爱蜜莉娅轻声对眼神微微凝望的昴说道。她的声音温柔,昴转身时,感受到她轻轻握住了自己的手。那双柔和的紫珀色眼眸,充满了爱怜地凝视着他,这让他的心脏一阵抽紧。

没有人问昴,是否已经没事了,是否还在低落,这些理所当然的问题。

他心情低落,满身伤痕,是否还能坚持下去也全然不清楚。即便如此,她却完全明白昴的心情,无需他开口诉说。

「谢谢你,爱蜜莉娅……谢谢你来救我。」

「嗯。」

「谢谢大家……谢谢你们来救我们。」

越过国境,跨入修罗之地——佛拉基亚帝国,爱蜜莉娅和大家不远千里而来,拯救了昴他们。昴满怀感激之情,对着爱蜜莉娅和众人表达了心中的谢意。而每个人都用自己独特的方式回应了他的感谢——

「……」

但依旧有失落之物。它就像从指缝间溜走,不可触及的彼岸之物。

那是她独特的生活方式。她的存在从未如昴或其他人所愿,直到最后一步,依旧如此。尽管内心有无数的后悔和遗憾——,

「……此刻,我只想起你那笑容满面的样子。」

他怀念着她,那曾经傲慢且自负的影像深深印在昴的回忆中。

这是菜月・昴对她用最后的时光来陪伴自己的由衷感激和歉意夹杂在一起的悼念。

然后——,

「……」

在得到众多同伴支持的情况下,昴仍然关注着驶向王国的另一辆龙车——那是已故的普莉希拉一行,遗留之人的去向。关于普莉希拉领地跋利耶尔的未来,或许罗兹瓦尔正与随行人员共同商议,但昴的心思却集中在另一个问题上。

那就是——

「阿尔」。

普莉希拉临终时,阿尔陪伴在她身旁,紧紧抱着她直到最后一刻。在昴挑战『斯帕鲁卡』、埃布尔埋头工作以铭记妹妹的遗志、众人竭力填补普莉希拉离去所留下的空缺之时,阿尔却独自一人躲在房间里。

也许是因为悲痛欲绝,他似乎随时可能消失。然而,现在他正踏上了返回王国的路途。他的目的是什么呢?

「兄弟,我有个请求。我听说了『贤者之塔』的传闻。据说那里的书能够读到已故之人的记录,我想读那本书。」

「……普莉希拉的『死者之书』。」

昴也犹豫不决,担心那样做是否会亵渎普莉希拉那高洁的消逝愿望。

即便如此,正因为昴亲身经历了那一场别离,目睹了阿尔与普莉希拉的分离,以及之后阿尔陷入的无边绝望,他才更加渴望给予帮助。

因此——,

「我可以再一次借用你的力量吗,夏乌拉?」

再度前往那片沙海尽头的塔,是昴能够为阿尔做的,除了『死亡回归』之外的回应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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