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烈日灼烧』


「——也就是说,即便这不是金币,而是加菲尔倾尽全力的一击,知道加菲尔会做什么的爱蜜莉娅大人,依然能轻松躲开他那一眼就能看穿的攻击,并反击回去,让他哇哇大哭。」

「原来是这样……不过等等!让加菲尔哭得那么伤心太可怜了。我更希望能用其他方式和加菲尔好好相处。」

「这样的话,您不需要进行反击。只要爱蜜莉娅大人用从容不迫的态度躲过加菲尔的所有攻击,一旦他的信心崩溃,自然就能和平地解决问题。」

「那样就放心了……真的吗?他都心灰意冷了?」

从雷姆手中接过金币的爱蜜莉娅,喃喃自语道,头顶上浮现出一个大大的问号。

此刻,她的脑海中正忙碌地浮现出加菲尔像孩子一样哭闹,并沮丧失意地跪倒在地的画面。

而拉姆从雷姆手中接过解释任务后,终于松了一口气,心想至少已经解释清楚阿尔德巴兰的权能——『时光倒流』概要了。

「不愧是你,雷姆。能让爱蜜莉娅大人如此明白。」

「若能为姐姐效劳就好。虽然让加菲尔略有沮丧……」

「如果只靠我自己流泪或者沮丧就能让事情进展,那加菲尔也会心甘情愿吧。听说他还在懒洋洋地睡着,等会儿就让我去看望他吧。」

「是啊。要是姐姐去看望加菲尔,他肯定会高兴得不得了……」

看到拉姆耸了耸那纤细的肩膀,雷姆心中泛起一阵复杂的苦涩。

在找回记忆后,她想起自己原本与加菲尔一直是为了拉姆而存在竞争关系的。

不知从何时开始,加菲尔便钟情于拉姆,雷姆一直对他这种不自量力的行为感到厌恶,多次与他争论不休。

然而,经过在帝国的努力和旅途中与他的交谈,雷姆意识到继续以旧印象对待加菲尔是不对的,心中感到非常愧疚。

更何况,现在的加菲尔没能完成保护昴和碧翠丝等人的任务。等他醒来后,势必会情绪低落,自责不已。

「在这种情况下苛责加菲尔未免太可怜……我明白了。这次就让我退让吧。现在我们需要加菲尔尽快振作起来,成为拯救那个人的一份力量。」

「是啊。不过,被雷姆的占有欲束缚住也不是坏事。如果雷姆不高兴的话,我可以把加菲尔放在后面。」

「可是,我不说『别去』的话,姐姐一定知道吧。」

「谁知道呢。」拉姆微微一笑,英气十足的回应让雷姆无奈长叹。

在拉姆的关怀和体贴下,自己的沉睡与失忆期间,浪费了多少她的心意呢?

当然,雷姆不仅仅让拉姆一人操心。阵营中的所有人,甚至阵营外的人也被自己拖累。

幸运的是,雷姆本来就几乎不与其他人交往,因此在这方面受到的损害较小。

「反而觉得,比起记忆恢复前,我失忆时好像更多地与卡秋娅小姐和米泽尔妲他们交流……」

回顾起重新找回的生活片段,雷姆不禁有这样的感慨。即使是被迫流落到佛拉基亚帝国,为了生存而必须做出努力,失去依靠的雷姆在人际关系上似乎也比以前要开朗得多。

心中满是懊悔,雷姆不禁想要责怪自己,总是把原本不离不弃的昴一次又一次地推开。

「如果至少,昴君能够直视雷姆的眼睛说话……啊,但拒绝的明明也是雷姆,我真是……」

雷姆在心底为失去记忆的自己辩解,却又想着如果当时能正面对待昴,就一定能感受到他的真心。无论怎样,雷姆给昴和其他人带来了麻烦,这是事实,所以现在必须全力以赴去弥补。

「首先,我会妥善解决这个情况。然后,为了向昴君表达歉意,我就折断自己的手指……就这样吧。」

「……就算这样做了,昴不仅不会高兴,反而可能被吓死,所以千万别这样。」

「啊,佩特拉小姐……」

雷姆转过身,看到佩特拉正皱着眉头。虽然知道这些话不该被听到,雷姆还是举起手掌对着她说:「不,没关系。」

「请不要拦我。雷姆对昴君感到非常抱歉。不惩罚自己这一无是处的话,根本无法面对昴君……」

「那么,雷姆姐姐,是因为想让自己心安才打算这么惩罚自己,而不是为了向昴道歉啰?」

「我不是那个意思……」

「即便你不是那个意思,但结果就是那样。知道吗?昴希望雷姆姐姐做的并不是接受惩罚,而是去享受那些在你沉睡时错过的幸福。」

「――――」

佩特拉用温柔的眼神望着雷姆,她的话让雷姆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这些话与雷姆最初对昴萌生特别情感的那天相似。

在阿拉姆村遭受魔兽威胁的事件得以解决的早晨,对自责的雷姆,昴也是以这样温柔而溺爱的方式劝诫她。

不知为何,那时的昴与眼前的佩特拉,竟微微重合。

「……或许这正是大家深受那个人影响的证明吧。」

「嗯?雷姆姐姐,怎么了?」

「没什么。佩特拉的话勾起了我一段非常怀念和重要的感情。你还记得吗?那次阿拉姆村被魔兽袭击的事情。」

「……嗯,是的,我记得了。」

在雷姆的询问下,佩特拉的脸颊微微僵硬了一下,她的目光不时地瞥向房间角落里一位名叫梅莉的少女。

据说这位少女是在雷姆沉睡时加入了阵营,并在爱蜜莉娅他们在帝国奋斗期间,亦在王国里履行着自己的职责。总觉得有些眼熟,但为什么佩特拉现在如此在意她呢?

「咳,首先,请雷姆姐姐不要再做任何伤害自己的事情。若是雷姆姐姐那如白鱼般珍贵的手指受了伤,仿佛整个世界都会陷入黑暗。」

「佩特拉小姐……」

「如果你真的坚持要这样做,那我也会承担责任折断我的手指!」

「佩特拉小姐!?」

佩特拉挥起小小的拳头,雷姆的声音不由得有些颤抖。见雷姆的反应后,佩特拉顽皮地笑了笑,接着说道:

「所以说,千万不可以这样做哦。」

「——。好的……我明白了。」

在佩特拉的反复叮嘱下,雷姆迟疑地轻轻点头。

这不仅是因为佩特拉的热情让她无从拒绝,更因为佩特拉身上让她联想起昴的某种特质,使得她无法反驳。

雷姆注意到,佩特拉在某些方面越来越像昴。特别是刚才她劝阻雷姆的方式,让雷姆意识到昴对佩特拉的影响之深。

佩特拉以她独特的方式展现出对昴的理解,这似乎比雷姆自身还要透彻,让人不禁嫉妒。

然而,奇妙的是,雷姆对佩特拉感受不到丝毫的嫉妒或吃醋。

雷姆不明白自己为何如此,但心中对昴的思绪却被另一种不安搅动着。

那就是——

「阿尔德巴兰的能力……」

雷姆刚刚用金币向爱蜜莉娅解释完『时光倒流』的能力。

通过拉姆耐心的说明,她意识到了这种能力的可怕。

当她在心中消化这项能力并向爱蜜莉娅逐一阐释时,一个疑虑油然而生。

可以观察未来,并通过回溯时间来避免不想要的未来的能力——

「——那个人,也是吗?」

那朦胧中萌发的疑念之火,在雷姆心中迅速燃烧,席卷而出的火势将她的思绪平原尽数焚尽。

在残骸中,点燃并助长火势的火种随处可见。

例如,从昴身上总是弥漫着浓烈的瘴气。

例如,那瘴气有时会愈发浓郁,甚至包围住昴。

例如,昴凭借无法解释的洞察力察觉事态,并找出解决之道。

例如,多亏了昴,许多死亡得以避免,雷姆自己也因此得救。

这些单一来看可能只被视为无关紧要或吹毛求疵的因素,却因一种能力的存在而完美契合在一起。

然而,倘若雷姆的直觉成真,那名为菜月・昴的少年,拥有着无可比拟的力量——

「却只为他人使用……真是个吃亏的人啊。」

如果能够随时重来,随心所欲地修正时间,他大可任性妄为,甚至将世界改造得如他所愿。

然而,昴并没有那么做,也没有那样利用他的力量。

——这一点,雷姆比任何人都清楚。如果昴真的用力量掌控他人的心意,那么雷姆就不会有折断他的手指这种事情发生。也就是说,那次手指被折的事实正是昴真诚的证明。

「果然,雷姆也应该折自己的手指,这样就和昴君配对了……!」

「刚才不已经放弃了吗!?」

「佩特拉小姐,不是这样的。刚才的理由不是因为不敢面对,而是因为想和昴君分享同样的痛苦,这是一种积极的……」

「无论积极、消极、向上还是向下——都不可以!」

不被听取,雷姆的热情最终无疾而终。

无论如何,关于折指的事暂且放在一边,雷姆心中对昴拥有与阿尔徳巴兰相似能力的推测则更加坚定。

只是,尽管听到『时光倒流』的说法,拉姆和爱蜜莉雅等人似乎并没有像雷姆一样想到这一点。

这并不是因为雷姆比他们更了解昴。

「……恰恰相反呢。」

与雷姆不同,爱蜜莉娅等人没能想到这一点的原因在于,除了沉睡中的雷姆之外,其他人都曾亲眼目睹了这一年多以来昴的不懈努力。

从他们的说法中可以得知,在雷姆沉睡的这段时间里,昴与碧翠丝缔结了契约,为了成为配得上爱蜜莉娅的骑士,他持续不断地努力。

正因为他们见证了昴的付出,所以对他的成果是否有其他因素并没有产生怀疑。

这份努力,令雷姆感到无比遗憾,心如刀割般痛苦,因为她对此一无所知。

——因此,在对昴能力的认知上,雷姆与其他人之间存在着巨大的差距。然而,这并不丝毫削弱昴的英雄气质。

更重要的是,即便在如今这样的艰难境地,尽管昴或许拥有某种权能,他也并非无所不能。

正因为如此,他才会竭尽智慧与勇气,握紧他人的手,一路走到现在。

而即便在此刻,雷姆也仍然可以成为昴的力量。

「既然明白了这一点……姐姐!」

被囚禁的昴正迫切需要帮助。——一旦在脑海中坚定了这个想法,雷姆立刻决定将这一思路与拉姆她们分享,以增加讨论的素材。

雷姆的直觉和感知瘴气的鬼族嗅觉虽然是基于假设,可能很难让人信服,但聪慧的拉姆和心胸宽广的爱蜜莉娅一定会认真聆听。

就在雷姆想着要向转过身来的拉姆等人开口时——

「——我回来了,来晚了。」

就在那一瞬间,两名男子如同眨眼般出现在众人聚集的王侯馆大厅中。

其中一位是戴着单片眼镜、给人以冷峻印象的美男子柯林特。

而由柯林特带来的人,是与雷姆有着深厚恩情的主人——

「罗兹瓦尔!你来了啊。」

「诶——,事情我已经从柯林特那里听说了。昴君和碧翠丝的困境,还有王选动摇的紧迫事态,听到这些,我即使在帝国的旅行疲劳……也不能置之不理啊,呢——」

「嗯,真是太可靠了。立刻加入我们的讨论吧……不过,在那之前。」

「——?」

长身的罗兹瓦尔刚刚登场,就被爱蜜莉娅不经意地用手指向他身后的雷姆。

看到爱蜜莉娅的动作,罗兹瓦尔转过身来,那双异色瞳目光聚焦在雷姆身上。雷姆配合着,提起裙边行了一礼。

「罗兹瓦尔大人,我这次休假时间颇长。感谢您前往帝国接我,衷心感谢。——雷姆,回来了。」

「———」

对于雷姆的谢意与归来的问候,罗兹瓦尔的喉中发出微微的颤音。随后那高大的身躯似乎因晕眩而摇晃了一下。

「罗兹瓦尔大人!」

「啊,不,不要紧的。……只是一下子被信息淹没了而已。」

身旁的拉姆立刻扶住他,罗兹瓦尔苦笑着如此回应道。雷姆的『名字』被提起,引发了『记忆』的回溯。

虽然这并非由于认真打磨晨星——铁球的昴与雷姆之间的羁绊之力,但亲眼见到空白的居所再次充实起来,心情也不坏。或许这样说显得不敬。

无论如何——,

「——欢迎回来,雷姆。这局势平稳后,我们一定要好好聊聊你不在时的宅邸生活……特别是拉姆的故事。」

「是,我很期待。」

罗兹瓦尔凭借极强的理解能力迅速消化了关于雷姆的记忆回归。

雷姆对主人坚韧的意志深感佩服,打算重新开始谈话。

然而,在雷姆的袖子被轻轻从后拉了一下之际——

「主人,法兰黛莉卡姐姐没和您一起回来吗?」

「是啊,法兰黛莉卡留在了跋利耶尔领地。既然已经答应了这件事,就不能把修尔特小子晾在一边。再说,柯林特说过,会替法兰黛莉卡承担起她的职责。」

「柯林特哥哥替法兰黛莉卡姐姐的职责……不太可能吧?」

「你可真严格呢。为了消除你的怀疑,我更得努力才行。奋起!」

确认了并未与罗兹瓦尔一同返回的法兰黛莉卡的下落后,柯林特对皱着眉的佩特拉一脸若无其事地承诺着要奋发图强。

在这一番对话的旁边,雷姆看着拉住她袖子的佩特拉的侧脸,不禁歪了歪头,「佩特拉小姐?」

佩特拉显然打断了雷姆的话头,并且另起了一个话题。虽然法兰黛莉卡的下落确实是值得关心的问题,但佩特拉的这种行为显得意味深长。

在雷姆困惑之际,爱蜜莉娅正在向罗兹瓦尔介绍罗姆爷,并开始讨论跨越阵营的合作必要性。佩特拉望着这一切,但很快地转过头来,对雷姆小声地招了招手。

于是――

「……雷姆姐姐,你是不是也注意到昴了?」

「――!佩特拉,你这样说,难道你也知道昴君的权能……」

「别再说下去了。……『魔女』可能会听见。」

「――――」

佩特拉将手指放在唇边,轻声警示道。这无声的警告让雷姆也赶紧闭上了嘴。

佩特拉虽未明言,但她的话语精准地揭示了雷姆内心的秘密——佩特拉也意识到昴拥有『时间回溯』的权能。

通过她之后的话,雷姆推测佩特拉掌握的信息甚至超过了自己的想象。

「被『魔女』听见」,虽然这个说法有些出人意料——

「听说莱因哈鲁特大人在奥古利亚沙丘阻挡着『嫉妒魔女』的脚步,既然如此,这种担心也不能轻视。」

「嗯,这件事也和那有关。虽然我没有百分百的把握,但我觉得最好还是不要说出口。――我再也不想经历那种事情了。」

佩特拉的话语中充满了一种让人心悚的真实感,仿佛她曾亲身体验过说出这个禁忌词语所带来的灾难一般。

自然地,佩特拉那静静的请求让雷姆将未出口的话压回到喉咙里。然而,这也意味着错失了揭示昴迄今为止真正功绩的机会——。

「……那个人是不会在意这种事情的吧。」

在昴失去记忆前后,雷姆都有两次了解他的机会。在这两次相遇中,她领悟到昴那令人心动的不屈不挠的诚实。他并不在乎自己是否被完全评估,或是所有事情是否被一一揭示。

期待昴的行为和想法受到赞扬并得到回报,这终究只是雷姆的价值观。

「雷姆姐姐,我能问您一个问题吗?」

忍住自己内心的祈愿,怀着一丝感伤的雷姆听到佩特拉这样说。虽然佩特拉并不是特意压低声音,但雷姆感觉她的提问经过细心考量,就像是只让雷姆一个人听到似的。

在佩特拉那股严肃认真中,雷姆又一次感受到与昴相似的东西,她微微点头。

「雷姆姐姐,为了帮助昴,您是否愿意做任何事情?」

在这问题的背后,雷姆感受到佩特拉仿佛在说「我愿意」。

然而,这并不是因为她心生抵触之情。只是,她的回答几乎不需要一秒的思考。

「是的,当然了。——因为我是昴君的雷姆。」

对于雷姆来说,这样的回答毫无犹豫可言。

※ ※ ※ ※ ※ ※ ※ ※ ※ ※ ※ ※ ※ ※ ※ ※ ※ ※ ※ ※ ※ ※ ※

阿尔德巴兰感觉到随着时间的推移,消耗正在不断累积。

「食物可以就地取材,水可以通过冷却空气制成冰块来解渴……但唯一无法忍受的就是被剥夺的睡眠时间。」

持续不断的干扰使阿尔德巴兰一行人陷入无尽的苦境。相较于让人受伤或退出战线的严重损害,这些干扰更倾向于逼迫他们陷入不断的疲惫之中。

但即便如此,有时也会掺杂像采石场开始时那样的落石等级事件,让人一刻都不能松懈,这种手段的恶劣可见一斑。

眼下最大的问题是,似乎并不存在完美防御这些攻击的方法。

「以武力著称的内政官……是吗?看来这狂野的名声并非虚传。」

爱蜜莉娅阵营的内政官,奥托・苏文,一直被视为温和而文雅的年轻男子。

在阵营中,他的角色是被大家戏弄的对象和缓冲材料,是日常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位置,却不是在关键时刻需要警惕的对象。

然而,这种理解大错特错。能与任何生物交谈的事实,阿尔德巴兰过于轻视了。这个疏忽如今以难以置信的速度和规模向他索取代价。

「不仅仅是那个阴险的内政官的问题……大叔和菲鲁特的情况也让人头疼。」

除了被干扰的工作,阿尔德巴兰还有头疼的事,就是队伍里成员之间的不和与不可忽视的问题的萌芽。

菲鲁特本来不在阿尔德巴兰的预计成员内,但由于与『阿尔德巴兰』的关系,不得不带上她,这一决定在此时造成了巨大的麻烦。

这一切源于菲鲁特触碰到了亨克尔情绪的核心问题。显然,她碰到了亨克尔不愿他人触及的痛处。

莱茵哈鲁特在奥古利亚沙丘阻挡『嫉妒魔女』时,亨克尔自己刺杀了作为障碍而挡路的亲生父亲威尔海姆。

对于亨克尔那摇摇欲坠的精神状态,菲鲁特的无心触动几乎让她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事实上,她已经几次险些因此丧命。

如果阿尔德巴兰没有在『领地』内重来,那么菲鲁特的死就已经注定。这将激怒『阿尔德巴兰』,并逼迫亨克尔的立场走到绝境。

本就已经是个不自然的状态,他的意识被『神龙』所覆盖。如果再带来什么极大刺激『龙』的本能的事情,恐怕会解开『死者之书』的魔法。

所以,阿尔德巴兰强行打断了亨克尔和菲鲁特的谈话,但——

「这不过是权宜之计而已。如果让那位大叔和菲鲁特单独相处,肯定会再度发生流血事件。但要把罗伊那家伙的拘束交给雅耶以外的人处理也是不可能的……该死,这可不是在玩带狼和羊过河的益智题。而且我最不擅长那种题目了。」

被置于类似的逻辑难题中,这种不必要的智力比拼让他的精力被分散,这并不是他所期望的,但即使如此——,

「——不如让亨克尔大人或菲鲁特大人随便一位见鬼去,您就能轻松了。」

「——。已经说过多少次了,这种事我可干不出来。」

突然出现的轻快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考,阿尔德巴兰回应时忍不住咂了咂舌。

雅耶以轻快的步伐舞动着,双手在背后交叉行走而来。看到她独自一人的样子,阿尔德巴兰在头盔内微微眯起了眼睛。

「喂,怎么一个人?至少应该有谁陪着你才对……」

「菲鲁特大人与波克大人在一起,大罪司教已经被解决,亨克尔大人也已经束缚住了。暂时,一切都很平静啦。」

「……即便如此,也不能说完全没有漏洞啊。」

「的确如此。不过,不过,阿尔大人的地方才是最有可能出现大漏洞的哦~」

说着,雅耶蹲在阿尔德巴兰面前,抱住了他立起的膝盖。那双如猫般的红色眼瞳凝视着他,让阿尔德巴兰感到有些不自在。

无论他多么粗鲁地回应,她的判断是正确的——毫无疑问,在小队中,消耗最大的人正是阿尔德巴兰。

「但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我的目标又大又多,不吃些苦也是理所应当的……」

「可结果要是阿尔大人半途崩溃了,那不也一样得不偿失吗?」

「……你想表达什么?」

「所以啦,雅耶一直想要说的就是这句话。在阿尔大人彻底崩溃之前,降低一下我们的胜利条件吧。」

「所以,我才……」

「——为什么阿尔大人一定要拘泥于漂亮的手段呢?」

雅耶一边撑着膝盖,一边锐利地插话道。她微微眯起的眼睛此刻微微睁开,声音中不再带有一点戏谑,这让阿尔德巴兰感到无话可说。

趁着阿尔德巴兰沉默的空隙,雅耶继续说道:

「对方可是无所不用其极的哦。这是理所当然的吧。因为他们被阿尔大人抢走了盟友,还受到重创,更何况世界的命运也系于此。他们自然会拼出全力,毫不犹豫地使用正道之外的手段。」

「……我明白是自己让你吃了很多苦。不仅是那些无休止的骚扰,在王都我甚至对上了『剑鬼』。」

「不是这样的。我并不是想抱怨……不,也许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确实是种抱怨吧~」

「你到底想——」

话到一半,他却没能继续说下去。

不由得,他没能躲过雅耶笔直伸来的手,被抚上额头的阿尔德巴兰就此仰倒在地。正当他眨眼迷惑之际,雅耶已轻巧地覆在他身上。

面对面,阿尔德巴兰和雅耶的视线在这近在咫尺处交织。

瞬间,阿尔德巴兰立刻用舌尖试探着藏在后槽牙下的药包,企图在这一刻重新来过,自我了断——,

「公主已经过世了,阿尔。」

「——」

「她已经过世了。您自己也不止一次说过,不是吗?」

在几乎就要饮下毒药的一刻,距离如此之近的雅耶的话让阿尔德巴兰的喉咙哽咽。

无需多言。普莉希拉・跋利耶尔已去世。这一事实正是阿尔德巴兰敢于作出这一决定的前提、理由和最终的束缚。

也正因为她的离去,阿尔德巴兰才得以挣脱一切束缚,纵使全世界与他为敌,也毅然决然地将一切推向混乱。

「真的?」

「嗯……?」

「真的是这样吗?公主不在任何地方。所以一切都无所谓。不在乎背叛何人,不在乎毁掉什么,不在乎他人的看法。——真的?」

在接连不断的问题面前,阿尔德巴兰无法动弹。

此时此刻,只需轻轻一动舌尖,一切都能被抹消。然而,即便没有这份保留,他可能依旧无法动身。

那是因为,雅耶的语言与目光中蕴含的力量,胜过钢丝,更紧紧束缚着他。

「真的?」她不断地发问,她究竟期望得到怎样的答案?

「真的?」她再次询问,除了肯定之外,还能说些什么呢?

「真的?」她质疑着阿尔德巴兰的决心。

「或许结果会显得不对,可能带来巨大的损失。然而,我依然认为——您的方式始终是优雅的。」

「优雅……?」

「您正面迎击,超越对手的策略,利用敌人的弱点来弥补战局的不足,却绝不让人白白牺牲。阿尔先生的决心是如此优雅。所以,才会陷入这样深刻的困境。」

「——」

「阿尔大人,不如放弃那不切实际的向往吧?」

雅耶柔滑地伸出的双手,从两侧紧紧握住阿尔德巴兰的头盔。手势并不是要脱下头盔,而是为了不让阿尔德巴兰的视线转移。

这种手势,加上低语的言辞,紧紧地束缚住了阿尔德巴兰的灵魂,使他动弹不得。

——不再渴望太阳。

「在地上爬行,浑身沾满泥泞,不再仰望天空,而是浴血奋战吧。没关系,我已是污浊之身,不忌惮与泥与血同浴。」

「——。无论你说什么,我都——」

「不需要让出你所不可妥协之物。但若是如此希望,就不要试图保持洁净。即使你想要保持洁净,只要你能放下这一点——」

话语至此,雅耶的唇边绽开了一抹淡淡的半月形微笑。

那带着血色的微笑,依稀似曾相识,让人感到无比虚幻,与某人的微笑重叠在一起。

「——没有人能胜过我的阿尔。」

那是塑造了阿尔德巴兰的,刻在他灵魂深处的某人的微笑。

「————」

带着血色的笑意,以近乎依恋、怜爱、伤感、祈求、威逼、虚幻的神情,雅耶如此倾诉。阿尔德巴兰缓缓吐出一口长气。

然后——,

「——领域展开,矩阵再定义。」

为了不放弃真正无法放手的事,即使沾满鲜血与泥土,我也在所不惜。

※ ※ ※ ※ ※ ※ ※ ※ ※ ※ ※ ※ ※ ※ ※ ※ ※ ※ ※ ※ ※ ※ ※

「……唔!」

剧烈的头痛如尖刺一般袭来,奥托微微呻吟出声。此时距他启动『言灵的加护』已超过二十个小时。

期间,他并不是时刻都在监控打开的频道,但即使如此,也不能错过任何传来的信息。

结果,奥托不得不在这种半开放加护的状态下,牺牲了休息和饮食,持续进行着这场孤独的战斗。

「……爱蜜莉娅大人似乎已经和边境伯爵汇合了呢。」

虽然无法和正在追踪的阿尔德巴兰等人相比,但为了掌握盟友阵营的动向,奥托派遣动物们进行前后方的侦察。

他并没有主动与爱蜜莉娅等人接触,一方面是不想被打扰集中,另一方面,也是为了避免被他们制止他这般冒险的行为。

因为不管怎么看,如果爱蜜莉娅他们知道奥托已经流了不只一杯的鼻血,绝对不会再让他继续下去。

「不过,这也是必要的呢。」

不久之后,阿尔德巴兰一行人将抵达卡拉拉基都市国家的摩格阿雷德大喷口,并在那儿实现某个目的。也许,那就是最后的界限。

虽然这仅仅是奥托的直觉,但他确信,一旦让他们达成目标,就意味着自己的失败——也是失去菜月・昴和碧翠丝的最后机会。

因此,必须阻止他们。

然而,对奥托来说,关键一击并不在他手中。那总是由其他人来完成。

作为奥托・苏文能做的,只是给那个人提供掩护射击。——所以,即便是耗尽浑身的血,他也要全力以赴。

「少爷,请不要死啊。」

「……你并没有叫我不要做什么太过分的事情啊。」

「少爷您做出格的事情就像是一种嗜好似的吧。我不会要求您停下那些停不下来的事情。所以,请一定不要死。」

面对忠实的龙伙伴福尔夫这样自认为了解他的样子,奥托苦笑着回应。

奥托与整个阵营的人暂时分开行动,但他与福尔夫始终一起。

既是作为移动手段,也是在必要时刻的谈话对象——为了不被『言灵的加护』过度影响,以至于沉浸在其他生物的语言和思维中而无法自拔,他选择与福尔夫同行。

福尔夫果然对奥托的想法和行动了如指掌,这种令人安心的能力在很多时候都能挽救局面。尤其是在这种远离人烟的山中行动时,更是如此。

「虽然不知道效果如何,但不如稍微休息一下?就像你刚才说的,对方也在休息……现在就算我们放松一下,也不用担心会失去对他们的追踪。」

「你在开什么玩笑。正因为他们在休息,这正是我们打扰他们的好机会。实际上,这正是关键时刻。」

「把这种状况视为关键时刻的习惯,真是少爷的不好毛病啊。」福尔夫无奈地摇了摇他那粗壮的脖子。

若不明就里,他那慢悠悠的语调和态度在这种时刻似乎显得过于悠闲,但实际上这是为了不让奥托感到焦虑的刻意放松,一旦明白这一点,自然也就无话可说了。

实际上,在和福尔夫交谈的过程中,奥托的精力渐渐地恢复了一些。有了这样的帮助,奥托觉得自己还能再坚持一下。

「虽然不是故意这样的,但确实帮到你了嘛。」

「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你都是最棒的伙伴。」

「少爷真是太会拍马屁了!」

福尔夫不满地低声哼了一声,奥托忍不住露出微笑。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再次集中精神,与那些他委托给阿尔德巴兰一行追踪的鸟、虫、鱼群进行心灵对话,尽可能地捕捉对方的动向。

当然,由于必须与动物进行交流,这种追踪相较于实时跟踪来说稍有延迟,存在一定的时间差。

但即便如此,能够不丢失阿尔德巴兰一行的踪迹,并持续不懈地追踪下去,仍然多亏了索达虫的力量。

普通的动物会因为对『神龙』气息的敬畏而不愿冒险再靠近,即便奥托再热心恳求也无法让它们更进一步。

然而,索达虫则不同。相比个体,它们更看重群体的生存与未来,因此即便面对『神龙』也毫不畏惧地接近,并带回宝贵的信息。事后,他必须兑现对这些小虫许诺的和平居所,并尽可能厚待它们。

「如果太偏袒索达虫,法兰黛莉卡小姐和佩特拉小姐她们可能会更加不快哦。」

「我知道女性通常不喜欢索达虫。不过,如果她们了解这次的功劳,或许会改变看法也说不定。」

尽管如此,奥托也明白这样的希望微乎其微。不仅是那些女性们,就连加菲尔在『圣域』与奥托的战斗中,对索达虫也抱有某种程度的抵触情绪。

昴和碧翠丝在顺利解放后,听到索达虫的贡献时,会作何表情——

「至少应该让他们直接向群体代表表达谢意——」

「——我觉得这有些难办哦~?」

话音未落,奥托耳边掠过的声音并非虫鸣或小动物的低语,而是一道陌生的声音。就在奥托倒吸一口冷气的瞬间,他的身体突然被高高吊起。

「少爷!!」

少了龙车的阻隔,奥托的身体直接跨在福尔夫的背上,当他的体重骤然消失时,察觉到这一切的福尔夫发出了焦急的呼喊。

然而福尔夫的叫喊无济于事,奥托被悬挂在山中一棵枯瘦的树上,细长的束缚缠绕着他的手和脖子,让他在空中徒劳地蹬腾着双腿。

他勉强用手指卡住脖子间的缝隙,才得以避免窒息——

「卡、呼……咳……」

「虽然不像是战斗人员,但你反应迅速,表现相当出色。所谓随时准备战斗的心态就是这样吧?大哥哥,你有修炼忍术的潜力哦?」

奥托被吊在空中,身子不停地摇晃着。在他脚下,出现了一个纤细的身影。那是个身穿带有瓦苏风格的制服、红发飘扬的少女——这些特征完全吻合。

她是属于阿尔德巴兰阵营的人,也是奥托必须要应对的敌人——

「瞧,我不是说过吗,阿尔大人。——没有人,能战胜你的。」

——红色忍术使者,雅耶・天泽,脸颊微红地仰望着被吊着的奥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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