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上奇迹』

在那把斜斜挥上的刀锋照映的瞬间，尤加尔多・佛拉基亚做好了觉悟，他将会尝到生平——不，算上生前和死后，第一次的败北。

与他交手、平起平坐，甚至在竞技上胜过他的人还是头一次遇到。

一方面他称赞对方的技艺确实出色，而同时被迫接受在不可失败的关键战役中遭遇失败这个事实，令他那已不再跳动的心脏在胸中抽痛。

他并没有奢望能实现的愿望竟然得以实现，他又一次与爱丽丝重逢了，可是他们几乎还没能交换多少话语，没有真正地接触，未能完全传达他的爱意。

然而，尤加尔多与爱丽丝的再会还是成真了。

尤加尔多与爱丽丝渴望实现愿望的同时，或许还有那些同样深爱着他们的人们，他们未曾得到交流言语、触摸和传递爱意的机会。

同样的命运，也发生在尤加尔多与爱丽丝的星辰轨迹上。

——正当他这样想的时候。

「作为这把刀的使用者，我真是个彻头彻尾的新手，一挥就感觉精力大减，真的是太难受了。」

胸口栖息着诅咒标记的荆棘，被邪恶力量缠绕着的『邪剑』，的漆黑狼人——赫鲁贝尔就这么抱怨着。

这表情，令人想起了另一位异狼族成员，尽管他们同族，却完全不相似。

在记忆中，那位他也曾偶尔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尤加尔多。

「你拿走的那股活力，确实像把让人讨厌不起来的利刃。」

赫鲁贝尔不顾尤加尔多那瞬间的感慨地继续说道。

很明显，他的评价是针对他手中的那把剑——『邪剑』村雨。但赫鲁贝尔的话听上去并不只是说『邪剑』的隐藏之力有助于取得胜利。

仿佛『邪剑』赋予赫鲁贝尔的远不止胜利那么简单——

「——是亡灵的，妄念吗？」

确认了自己遭受斩击后的身体，尤加尔多试图用言语表达无法言喻的感受。

身为复活的亡灵，尤加尔多心中存在一种强迫观念——对帝国生者的敌意和本能驱使下的暴力冲动。

这可能不只是尤加尔多独有的情况。此外，尤加尔多曾用对爱丽丝的深情来压制这股强烈的冲动。

尽管如此，面对发起复活的首领，他无法反抗，只能至少遵循其意图，结果尤加尔多与狼人和赫鲁贝尔交剑至此。

那不可违逆、不可抗拒的强迫力，已经消失无踪。

被缠绕着迟钝且邪恶之气的『邪剑』斩断，好似这样消失了。

※ ※ ※ ※ ※ ※ ※ ※ ※ ※ ※ ※ ※ ※ ※ ※ ※ ※ ※ ※ ※ ※ ※

「因此，如今我的内心除了对我自己星星的思念外，别无其他。」

尤加尔多将一只手贴在我的脸颊上，温柔地说着。这个同时是爱丽丝也是尤尔娜的女人——爱丽丝＝尤尔娜，对他的话语失去了言语，只能被迷住地凝视。

不再是没有温度的苍白肌肤，或是不断出现金色光斑的漆黑瞳孔中的假象，而是真正的澄蓝之眸。

让我们想起，这个面无表情的人，曾因复苏为殭屍而使面部肌肉不再活动了——那绝对是爱丽丝＝尤尔娜所认识的尤加尔多・佛拉基亚本人。

「没有礼貌的混入视线中，真是粗鲁至极的家伙。」

他们的重逢被一道充满威风但是声音沙哑的声音给打断了。

说话内容虽然恰恰相反，但那个突然闯入的人好像在欢迎他，用上扬的声音说着，那位殭屍剑士——『屍剑豪』带着舔舐舌头的眼神望向尤加尔多。

面对『屍剑豪』的目光，尤加尔多仍然不改其表情，一动也不动地说道：

「你的本领的确令人瞩目，但不巧时机并不恰当。我有限的时间全都想要用在我的星星上。」

「不要这么生分嘛——」

尤加尔多淡淡地表达了他的愿望，但『屍剑豪』并没有愿意倾听——不，应该说是试图作出回应，但没能完全回应之前。

「离开她！」

爱丽丝＝尤尔娜的怀里，那小小的身躯猛然旋转，穿着冰制下駄的脚猛烈地蹬向空中，紧接着她剧烈地踢向『屍剑豪』的躯干。

「竟敢！」

面对少女的脚踢，殭屍迅速用腰间的剑鞘挡住，避免了直接击中，并后退了几步。

虽然没能完全抵消冲击力，但『屍剑豪』脸上浮现出比愤怒更多的狂喜，那种狂气凶狞的笑容——

「来吧！」

他那恐怖的笑容，被猛力从后方击下的冰锤彻底粉碎。

从头顶到脚尖，他被一击之下彻底压碎，那『屍剑豪』的身体瞬间粉碎消散。然而，还不是可以放心的时候。

如果这么简单就能打败他，那现在应该已经击败了他五十次了。与之前相同，『屍剑豪』无疑会无限复苏回来。

但在处理那个『屍剑豪』之前——

「——嗯，对一个孩童来说真是满含深情的一击啊。考虑到你的潜力，就原谅你的无礼吧。」

「请离开尤尔娜大人。」

「坦、坦萨！你……你竟敢这样对阁下！」

爱丽丝＝尤尔娜的视野中充满了尖叫，那里尤加尔多的『阳剑』柄部与坦萨的冰制下駄撞击在一起，发出刺耳的吱嘎声。

为了保护爱丽丝＝尤尔娜，踢飞了『屍剑豪』的坦萨，她的瞄准对象不仅仅是那个殭屍，突然介入的陌生皇帝也在其中。

考虑到突如其来的事态，坦萨自然无法辨别尤加尔多的敌友。

「就算是这样，也不可以突然动粗……！阁下，我，坦萨感到万分歉意。这孩子并无恶意……」

「不要露出那么悲痛的表情。我认为，只要是你的表情，我都会觉得可爱，但是想要继续欣赏努力辩解的你，心中又感到有所犯忌。」

「呜、这个人真是……」

爱丽丝＝尤尔娜尽力为坦萨辩解，但是尤加尔多的回答给人的感觉似乎没有深入到问题的核心。和尤加尔多的日常一样，这种事情已经司空见惯了。

是的，在与尤加尔多共度的时光中，这已经成为了家常便饭。

「……尤尔娜大人」

坦萨紧紧地抱住，加重了拥抱的力道，然后呼唤着爱丽丝＝尤尔娜。

即使如此，尤加尔多并没有失去冷静与判断力到能够挣脱那只手臂，扑向塔萨的程度。她应当也理解了，即便不清楚彼此之间的关系，尤加尔多对爱丽丝＝尤尔娜并没有敌意。

接下来——

「喂！现在还早了点慢慢聊天嘛！」

说着这话冲过来的，是和塔萨一起与『屍剑豪』战斗的爱蜜莉娅。

她毫不留情地用冰锤击打殭屍，然后紫红色的眼瞳注视着与爱丽丝＝尤尔娜和塔萨在一起的尤加尔多，她问道：

「你愿意成为我们的盟友吗？」

「无妨。」

「太好了！你看起来超强的！就交给你了！」

「遵命。就交给我吧。」

尤加尔多立即答应之后，爱蜜莉娅如释重负一般轻抚着胸口。

面对刚才迅速理解敌友态度的爱蜜莉娅，爱丽丝＝尤尔娜眨巴着眼睛，但想到她作为半精灵的境遇，讨论普通的感性话题似乎是多余的。

不管怎样——

「阁下，您的身体……」

「遗憾的是，不过是即将燃尽的余烬。」

「——」

即使在这样告知的时候，尤加尔多也没有从爱丽丝＝尤尔娜那里移开目光，也没有任由表情被悲伤或孤寂所扭曲。

爱丽丝＝尤尔娜也是，期待地一直无情地说出她的真实想法。

就这样直视着爱丽丝＝尤尔娜，尤加尔多接着说：

「但是，在燃尽之前的这段短暂时光中，我的一切都属于你」

「——是的，阁下」

为了不只是令爱丽丝＝尤尔娜感到悲伤和寂寞便结束这一切。

这位被所有人畏惧的温柔的『荆棘之王』，总是让自己的心静谧地起伏，不让自己以外的任何事物受到伤害。

「完全、完全……是幸福的事情」

即便是有限的时间，能与尤加尔多接触，交换言语。

在那些日子的最后，对于自己——对于爱丽丝来说未能实现的事情。正是因为没有实现那个，造成了太多的牺牲。

为了赎罪，为了补偿那后悔和错误，爱丽丝作为尤尔娜来到帝国——

「——那把在你手中的宝剑，『阳剑』佛拉基亚，我看得出来」

突然，一个压抑着热情沙哑的声音响起，爱丽丝＝尤尔娜们抬起了头。

在稍微远离四人聚集的地方，一具殭屍缓缓地从地面上爬起。接着，像虫子涌出石缝一样，一个接一个，不断地出现着那些被荒唐執念驱使的『屍剑豪』。

它们个个都带着统一无个性的动作，眼中金色的双瞳闪闪发光，面带凶狞的笑容。

「声震世界的传说之剑——那混账儿子所持有的『梦剑』和『邪剑』，以及同列极为罕见的由理外制造的魔具神器……虽然目睹过，却几乎未曾有机会交手」

「……您是想说，至此您作为武人的血脉也开始沸腾了吗？」

「啊，真是羞愧……正是如此」

说着羞愧，但从那满是兴奋的双眸和透出冷冽热度的恶笑中，传达出他丝毫没有感到羞愧。

比起其他殭屍，明显异常的『屍剑豪』所散发出的鬼气和妄念，爱丽丝＝尤尔娜感到了非力量层面的压迫，不由得因此的卑微感而紧握自己的手。

而她紧握的手，被坦萨的手在怀中温柔地包裹住了。

「孩子哪，就这样紧握着吾之星的手，继续依偎吧，是允许的」

「……就算不获准许，我也会这么做」

坦萨无奈的声音并未让尤加尔多的精明侧脸颓然崩溃。然而，爱丽丝＝尤尔娜看得出尤加尔多愉快地接受了回答。

随即，尤加尔多走向不断增多的『屍剑豪』，数量已经超过了十个、二十个。愿意斗志满满的爱蜜莉娅也尝试与他并肩而行。

尤加尔多用目光阻止了爱蜜莉娅。

「感谢你提供帮助的意愿，但请让我来处理」

「可是，只凭你一个人……」

「——尤加尔多・佛拉基亚，这就是我的名字」

「佛拉基亚……那个是」

听到尤加尔多报出自己的家名，爱蜜莉娅目瞪口呆地转头看向爱丽丝＝尤尔娜。爱丽丝＝尤尔娜点头回应，随后目送尤加尔多的背影。

尤加尔多与那些『屍剑豪』对峙，彼此之间相隔约十米。

「尤加尔多・佛拉基亚……难道，是『荆棘帝』吗？」

「我从未这样自称过，但确实也有人这么叫我。那是对过去登上帝位的我一个恰如其分的称呼，也很适合载入后代的历史书中。」

「哈哈，哈哈哈！何等荣幸啊！能够遇见神圣佛拉基亚帝国历代皇帝中最强的一位……看来，我真是太幸运了！」

那『屍剑豪』兴奋地发出笑声，剑气又狂暴了几分，给人一种更为险恶的压迫感。

面对被称为『荆棘帝』的尤加尔多・佛拉基亚，即使意识到这一点，『屍剑豪』不但没有感到恐惧，反而以不同寻常的逻辑鼓舞自己。

那些金色的眼眸闪烁着光芒，盯着尤加尔多，还有他手中的『阳剑』。

「如果在下胜过皇帝陛下，这『阳剑』就能归我所有吗？」

「如果剑认为你值得，自然可以。然而，这并不是轻易就能让给别人的。」

「哦？」

「为了使这把剑在我手中发挥其真正的力量，许多臣下都已赴死。」

尤加尔多所说的许多臣下，唯有共同承担这一切的爱丽丝＝尤尔娜能够理解被人尊敬的温柔之『荆棘之王』的热情。

——在见证这一切的爱丽丝＝尤尔娜的注视下，尤加尔多和『屍剑豪』同时出手。

「——呼！」

一声短促而尖锐的气息，像闪电一般的迈步瞬间消除了彼此的距离。

二十个同一身形分成四组，闪烁的剑光如旋转的风暴般逼近尤加尔多。

一流的剑技汇聚在一起，试图超越至超一流的野蛮行径——剑风超越了剑风暴，堪称为斩击暴风，这一幕令坦萨和爱蜜莉娅屏息凝神。

然而，爱丽丝＝尤尔娜却没有哪怕一丝的怀疑。

迎面扑来的二十道斩击——然而，这次对决正是在一瞬间便得到了决定。

锐利如剑的『屍剑豪』的大风暴，全方位地瞄准了尤加多。然而，那些刀刃尚未抵达『荆棘之王』就被闪耀光芒的『阳剑』一闪之间——将逼近的二十道刀刃全部烧尽，深红色的剑尖横扫了『屍剑豪』的脖颈。

「这种程度──」

颈部被撕裂，即便如此仅有一人位于正面的致命伤口。

不管刀刃被断，仍然有十九的自己，或是源源不断涌出的其他自己可能触及，『屍剑豪』扭曲了脸颊。

如果以为死而复生的次数是自己的优势的话——那就大错特错了。

「就此结束了」

——下一瞬间，被斩的『屍剑豪』的全身燃起火焰，蔓延至其他的十九个『屍剑豪』，他们齐齐被火焰吞没。

「──啊，呃」

尤加尔多・佛拉基亚手中的『阳剑』佛拉基亚点燃了它真正的火焰，斩中的『屍剑豪』根源之魂成了点火种，一把火焰冲天而起。

奇异的是，这与文森特・佛拉基亚的『阳剑』将担任『大灾』的『魔女』斯芬克斯的魂焚烧至尽的结局一脉相承。

「呵」

「咕咕」

「──哇啊！」

被凶猛的业火搅拌，接连几位『屍剑豪』化为灰烬。每当燃烧的个体消亡，新的个体便会复苏，补充其位，不过它们同样也被炎焰所吞噬。

一遍又一遍，不断重复，直到明白毫无例外，至少有十具自己的残渣滚落，『屍剑豪』低头注视着自己被不灭之炎焚烧的双手。

然后——、

「啊啊，可恶啊。我怎么可能就这样结束……！」

从被火焰烧灼的喉咙中发出含糊不清的呐喊，那位不死剑士的炽热面颊扭曲着。

一瞬间，那似乎是不肯认输者最后的挣扎，但这种顾虑随着被火焰烧尽，崩塌成灰烬的『屍剑豪』走向终结而被否定。

破碎的双手向天空伸展，『屍剑豪』的身影逐渐消散。

不久之后——、

「——消失了，没了吗？」

坦萨凝视着同一景象，但仍无法确信。

被坦萨紧握的爱丽丝=尤尔娜，用自己空闲的另一只手包裹住那双小手，用这个动作向坦萨传达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答案。

「……那个人，都烧光了吗？」

「寻找恰当的表达确实有些困难，不过确实如此。『阳剑』的火焰会燃尽主人所愿望焚烧的一切。无论是灵魂，也没有例外。」

「是的……谢谢你，帮了大忙。」

爱蜜莉娅这样表示感谢，但目光却忧郁地注视着被彻底烧毁的『屍剑豪』遗留下的多块炭屑。

无论对手是殭屍，或是那些利用殭屍特性行恶的人，他们生命的消逝都在摇动爱蜜莉娅深紫色的眼眸。

曾经，爱丽丝＝尤尔娜也有过同样的心情。——随着一次又一次的轮回，她认为那是不得不放手的东西之一。

然而，有些东西她依然无法放手。

「——我的星星。」

当这样的称呼再次响起，爱丽丝＝尤尔娜正面迎接了尤加尔多。

尤加尔多作为一个殭屍复活，并从那可怕的颈枷中被释放。他那平整优雅的面容，以及与声量对不上的、令人心悸的声音，都是那一天未完的继续。

然而，有些事情不是这么简单就能解释的。

「阁下，那些荆棘……」

那是束缚他人，向心脏射入刺骨的『荆棘的血咒』。

将尤加尔多孤立，并成为他与爱丽丝共享特殊时刻的契机——即使在死后，也缠绕在他灵魂上，不允许他逃脱的诅咒。

现在，却感受不到它的存在。不仅是爱丽丝＝尤尔娜，坦萨和爱蜜莉娅也感受不到了。

这意味着尤加尔多已经从『荆棘的血咒』中解放出来。

「诅咒，已经被解除了吗？」

「——不是那样。『荆棘的血咒』并未被解除，它仍然存在。诅咒并不是从我的体内消失，而是被转移到了另一个对象上。」

「转移了……？这样的事情真的可以做到吗？」

「那个存在做到了。在我有生之年是无法实现的事。时光流逝，涌现了无数的智慧。真是了不起的世界。」

尤加尔多・佛拉基亚从『荆棘的血咒』中被解放。

尤加尔多在静静地后仰着下巴时，他的回答中充满了对成就此事者的深深敬佩之情。虽然尤加尔多本人就是一个不吝于赞美和认同他人的性格，但是此时更多的是作为一位帝王或皇室成员之外，作为一个生命而感到的钦佩。

「殿下的，诅咒……」

另一方面，爱丽丝＝尤尔娜对尤加尔多的回答无法言语。

尽管她明白尤加尔多总是想要准确表达事情——『荆棘的血咒』并未消失——但对于爱丽丝＝尤尔娜来说，这是实现了她长久以来的热切愿望。

即使是在死后，如果尤加尔多的灵魂能与『荆棘的血咒』分离开来的话。

「尤尔娜大人，这位是……」

「坦萨，这位是尤加尔多・佛拉基亚皇帝阁下……我最心爱的，那位让人常常为难的人。」

听到爱丽丝＝尤尔娜如此介绍，坦萨微微地睁大了眼睛。然后她抬起头，与尤加尔多对视，稍作迟疑后说道，

「我是坦萨，担任尤尔娜大人的侍从。」

「是吗，坦萨。在我不在的时候，我的星星受到了你的照顾。真是辛苦了。」

坦萨略带羞怯地回答，尤加尔多则点了点头。

彼此的脸颊可以清晰地对望，声音可以清楚地传达，伸出手就能触到对方，尤加尔多和坦萨在如此近距离下交谈。

尽管如此，在痛苦之中，还能与尤加尔多进行这样的交流的人，除了爱丽丝之外，再也无人能及。

「我是爱蜜莉娅，只是爱蜜莉娅而已。尤加尔多，你还愿意帮助我吗？」

似乎与爱丽丝＝尤尔娜的感慨相呼应，爱蜜莉娅也毫不犹豫地向尤加尔多开口。

尤加尔多在听到她的话后，轻轻点头表示「当然」，随即说道，

「解放我，长久以来束缚我的那些荆棘……格鲁比・加姆雷特留给我的任务。我必须完成他的遗愿。」

「格鲁比……他，就是解开阁下诅咒的……」

「我的星星。」

「是，是的。」

被恩人名字的发现所吸引，一个像村姑般的声音在急促的呼唤中响起。

就在那一瞬间，尤加尔多的氛围变得柔和了些，好像他认为那恋爱的爱丽丝＝尤尔娜的反应十分可爱一样，虽说如此，他并未深入触及这个话题。

然而，尤加尔多还是紧紧地用他那双蓝眼睛盯着爱丽丝＝尤尔娜，说道：

「我的一切都想为你所用。我的话中没有半点谎言。因此——」

「不用你说，我也会一起去的。——再也不想片刻离开你了」

直到你消失的那一刻，我想把这个奇迹紧紧地藏在心里。

那是爱丽丝＝尤尔娜那颗不虚伪、发自内心的答复。

※ ※ ※ ※ ※ ※ ※ ※ ※ ※ ※ ※ ※ ※ ※ ※ ※ ※ ※ ※ ※ ※ ※

——灵魂焚烧的气味刺鼻而来。

感觉不到任何痛苦。全身被火焰所包裹，烧得焦黑的热量就像一阵微风。

但这阵微风无法摆脱，它不断地将新生成的身体全部化为灰烬或炭屑，努力将存在彻底终结。

浇水也无法熄灭。想让它燃烧到别处，也不会传开。就算斩断即将燃烧的部位，全身也会立即复燃，并无可逃避的终结之火——对，就是终结。

感觉是存在的。他知道。这火焰不会熄灭，直到最后，也无法扑灭。

「啊啊，啊啊，啊啊，天哪……」

自己向自己挥舞利刃，甚至堕落成为亡灵，仍在追寻剑道的极致。

在通往这条道路的途中，出现了被称为『阳剑』的火焰，正在焚烧一个渴望成为天剑之人 —— 罗恩・赛格蒙特的灵魂，企图将其尽数烧毁。

罗恩拒绝继续停留在那个地方，他离开战场，飞奔而去。

脚步崩塌，如果下一步造成下半身丧失，他毫不犹豫地会割断自己的脖颈，让自己的尸体迈出下一步，然后再让另一个自己踏上前去。

反复如此，罗恩继续奔跑。——为了在消耗殆尽之前，远离『荆棘帝』，达到必须抵达的地方。

「真是不可思议……我，果然，还是有些机缘。」

罗恩全身喷发火焰，脸上浮现出狰狞的笑容。

成为亡灵之后，罗恩在肌肤深处理解了自己灵魂的存在方式，并且将脚尖搭在了通向『天剑』的阶梯上。这是为了确保能够迈向下一个台阶的下一个考验。

罗恩的灵魂很快就会燃烧殆尽。但就如同燃尽前的蜡烛之火会燃烧得最为强烈一样。

——对于罗恩・赛格蒙特而言，达到『天剑』是他一生的殷切愿望。

为此，他不夸张地证明了自己愿意投入生命。

事实上，罗恩通过体验死亡，并了解自己灵魂的形态，稳步地接近了自己的愿望。

然后，只要罗恩能够到达『天剑』，哪怕是一秒钟。

在自己的灵魂燃尽之前，只需要那么一瞬间，那么短暂的刹那就足够了。

为此所需要的是——

「——哎呀哎呀哎呀，思索着是谁如此狂奔而来，居然是带着火焰的登场！这可真是夸张的登场方式啊。」

听到的声音，是他在灵魂燃尽之前想要到达的地方。

在那将要消失的视线的彼端找到了声音的主人，罗恩对自己的宿业心怀感激。

他到达了想要到达的地方，接下来就只剩到达那里了。

是的，在面前燃烧着、嘲笑自己的罗恩前，一个怀抱着棕色肤色的少女的少年笑了。

很自然而又讽刺地，少年浮现出一抹与罗恩有些相似的笑容，并说道。

「现在，我第一次想起了父亲。——不讨厌您，相反，我很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