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援』


——对『忧郁魔女』佩特拉・雷蒂而言,理应追寻、必将抵达、终该归落的结局,从一开始就只有一个。

那是从她尚未成为『忧郁魔女』、只是个普通乡村姑娘的佩特拉・雷蒂,一不小心读到了名为菜月・昴的『死者之书』那种了不得的东西时起。

那是从她得知菜月・昴以自身的『死亡』为代价,为了改变无数人的命运而一路战斗至今的那一刻起。

那是从与他共同度过不经意的日常,明白菜月・昴因何欢喜、因何悲伤、对何物感到幸福与不幸,并因此愈发怜爱他的那个时候开始。

——把这些形形色色的理由统统捆在一起、包裹成束,答案早就注定了。

「反正,昴也想把阿尔先生的事设法解决掉,对吧?」

老实说,对佩特拉来说,这是荒唐透顶的话。

要是把阿尔干下的事一一掰着指头数,就算把手脚所有的手指都用上也不够,恐怕还得把『不可视之手』都动员出来,去掰那些不够用的指头。

阿尔犯下的无法挽回的事多得像座山。——可即便如此,也并不觉得阿尔是个天生的极恶之徒,更不是一边嘲笑一切一边做下那些事的人。

「难道这也是受了昴那些书的毒吗……」

虽说这么评价自己有点不好意思,但佩特拉是个现实派,而且她能揽下的范围也很窄。与其说窄,不如说是她刻意把它缩小了。

毕竟,只要把自己的器量毫无保留地用出来,她自信自己其实是一只能塞进相当多东西的器皿——对此她并不害羞。

可要把那器量的每个角落都用上,并且对塞进去的每一样都珍而重之——她做不到。

可偏偏——

「昴这家伙真是贪心……」

不过,我就喜欢他这一点。——不对,那一点我也喜欢。

也正因为改变不了这样的菜月・昴,佩特拉・雷蒂才要去做。

那是一个像被生生割肉、无情撕心般的痛苦抉择。

——让菜月・昴『死亡回归』,把一切重置。

自从离开普雷阿迪斯监视塔、下定决心与幻影的菜月・昴同行的那一刻起,佩特拉・雷蒂便一直朝着那个结局一路迈进。

她强硬主张由自己担任『忧郁』的魔女因子持有者,将除去极少部分外使用权能所需的代价一概集中由自己承担,能出的谈判筹码毫不吝惜,能交出的情报统统摊开,就此敲定了『阿尔德巴兰之刃』的方针。

「如果『嫉妒魔女』之所以发狂,是因为我读了那本书——那也能拿来利用,对吧。」

自从『暴食』的大罪司教罗伊・阿尔法德被从监狱塔放出、她意识到其权能的效用之时起,佩特拉心中便有个疑问——若是将阅读『死者之书』的佩特拉的『记忆』夺走,那么『嫉妒魔女』会作何判定?

她也隐约觉得,那大概正是阿尔所说「并非打算把世界毁掉」的、用以驱散『嫉妒魔女』的作战。

因此,当『阿尔德巴兰之刃』以总力击破罗伊・阿尔法德时,她一边捆起奄奄一息的罗伊,一边做出了约定。

「要是你想吃我,我会给你创造机会。」

当然,这份约定只要不用遵守,她就会毫不留情地违背。

受菜月・昴恶劣影响的佩特拉,是个对讨厌之人的约定毫不在意、破起来连眼都不眨的无法者。

此外,万一那件事真的实现,她也已经做好了准备——把一位令人心安的强力同伴拉到了自己这一边。

「雷姆姐姐大人,真是了不起啊。」

她沉下心来想道。撇开因菜月・昴而生的厚重偏爱不谈,她也由衷地这么认为。

雷姆察觉到了昴的『死亡回归』——起初以为是『时光倒流』。虽然契机是罗姆爷揭开了阿尔的权能真相,但雷姆终究是靠自己悟到的。

雷姆靠自己明白了:菜月・昴是个以性命为代价一直战斗到现在的人。——为此感到高兴的同时,她也不免懊恼。

「但是,正因为如此,才能托付给雷姆姐姐大人。……不,除了雷姆姐姐大人,不行。」

无论途中会遇到多么好的事,无论会收获多么难以割舍的情感,佩特拉・雷蒂都已决定把这一切统统推翻,让它们仿佛从未存在。

而这也意味着,连那件「我们迎回了终于夺回『名字』与『记忆』、在真正意义上回到身边的雷姆」的事实,也会一并被抹消。

明知如此仍要去做的佩特拉,有责任把雷姆也卷进来。

作为同样清楚『终将消失』的同志,也作为同样从心底希望那位最爱之人不再错过任何东西的女人。

只能托付给那些坚信『非此不可』,愿为爱舍弃一切的人。

对那些总觉得还会有更好的答案,会到极限的极限、拼尽全力搜索到最后一刻的人,没法把这么残酷的事交给他们。

所以,这里就由佩特拉和雷姆来完成。

「昴也好,爱蜜莉雅姐姐也好,一定已经很累了吧。对不起。明明如此,我却还成了负担。对不起。我一直一直,都想把那份怎么也说不够的谢意,说给你们听……」

我想说「谢谢」,想把真正意义上的「谢谢」传达给你们。

作为读过『死者之书』、知晓一切的佩特拉・雷蒂,我想为踏上荆棘之路的爱蜜莉雅,以及选择粉身碎骨去支撑她的菜月・昴,他们的那条道路,送上支持与祝福。

但那无法实现。佩特拉・雷蒂会竭尽全力,却终究要回到一无所知的村娘。

为此不甘,又难过,「谢谢」和「对不起」怎么也说不够。

即便如此——

「……我把能做的,全部都做到了吗?」

在有限的处境里,她是否已经把自己能做的,全部都做到了呢。

阿尔八成也准备了不输的底牌吧。可为了顶回那一手而反复试错,我们这边却只有一次机会,这也未免太不公平了。

但我们做到了。硬是做到了。中途明明不该有记忆的奥托也参战,这一度确实让我有点打退堂鼓,不过不管怎么说,这一切都是全员参战的成果。

「呵呵,这有点厉害吧?会爱上我吗?」

「……嗯。好像要爱上了。」

我微微歪着脑袋,用自己能演出的最可爱的表情相迎。面对佩特拉那可爱的举止与提问,幻影的菜月昴就那样露出腼腆的笑容。这是佩特拉为了让我听到而编出来的迷惑之词?还是就算换成真的他,也大概会说出口、逼近真实的回答?

算了,反正马上就要消失了,就往对自己有利的那一边理解吧。

我轻轻伸出手,将手覆在那只触不到的手上,十指相扣。就这点作为幻影的额外福利,应该也无妨吧。毕竟真的很努力了。

「话说,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不,从我的立场这么问有点奇怪就是了」

「嗯~?什么?」

「在从柯林特先生那儿得到魔女因子之前,有一次,为了移动,佩特拉付了代价吧……你没跟我说过呢?我一直在想,那到底是什么来着。」

「既然没让你听,那就干脆一直别听下去,怎么样?」

「太残忍了吧。」

他那副可怜巴巴的表情也显得可爱,佩特拉忍不住轻轻噗嗤一笑。

不过不愧是昴——就算只是幻影,昴也还是昴。对于佩特拉不想让他看、不想让他知道而藏起来的东西,就算只是脑海里的住客,也不会擅自越界。

在这点上松了口气的佩特拉吐了吐舌头,

「保——密——哦——」

虽然让幻影的菜月昴苦着脸了,但佩特拉还是想把它藏起来。

至少有一个连幻影的菜月昴也不让他看到的少女秘密,总可以吧。而且这个少女的秘密里,还掺着一点点少女心的小小算计。

那时,佩特拉把自己某种可能性当作代价献给了柯林特。

那就是——

「——我成为昴的新娘的可能性。」

知晓佩特拉心意的柯林特,当时的惊讶可谓非同小可。

背负着『龙人』那般沉重历史的柯林特,看着佩特拉以近乎献身的姿态奉上自己的可能性时,那目光与动容的反应,令人难以忘怀。

也正因如此,才更觉得抱歉。——毕竟佩特拉借由那份代价,反而得到了确信。

「既然能把它当作代价,那就说明,我的未来确确实实存在那样的可能性。」

若从『忧郁』的魔女因子的机能来考量,严格说来,她所奉献出去的,应当是那份对世界的影响力——也就是「为了得到与昴结婚的未来,佩特拉将付诸的种种努力」。

然而,这些枝节,在那一刻的佩特拉看来都无足轻重。

重要的是,相信「佩特拉・雷蒂会成为菜月・昴的新娘」的那个未来。

而这一点,正是触及世界核心的魔女因子替她作了证明。

正因为握有那份确证,她才下定决心把一切做到底,直到最后一刻也不曾停下脚步。

所以——

「加油啊,我。——能不能抓住机会,就全看我有多努力啦!」

那是——从一个成了『忧郁魔女』、为自己的幸福而动用魔女因子的乡村姑娘,送给那个「不会成为忧郁魔女的未来的自己」的打气。

——出自一位坚韧而精明的异世界少女,略显沉重的爱的应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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