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蜜莉娅的震怒』
「我现在非常生气,所以即便对手是你阿尔,我也不会手下留情。」爱蜜莉娅说出这句话时,她所在的监狱塔周围已经彻底变成了一片雪白的世界,她那双紫色的眼睛严厉地盯着前方。
阿尔德巴兰感受到她眼中燃烧着的怒火,感到喉咙深处一阵干涩。即便是在帝国,他也曾多次目睹过她舒展着修长的四肢,以充满美丽的专注神情投入战斗的样子。然而,即便是在那最为认真投入的时刻,她的神情中总有一份属于她的坚强和温柔,从未被纯粹的怒火所笼罩。
这次,却是第一次。
在爱蜜莉娅眼里满是愤怒的情绪,强烈地注视着某人的场景,他还从未见过,况且这份怒火直指向自己,这一刻他甚至无从想象。
「……从未想象过会这样,或许是太天真了吧。」他心中默念。作为那个通过夺取「神龙」波克肯尼卡的龙壳,并使「剑圣」莱因哈鲁特无法动弹,操控「嫉妒魔女」的世界之敌。在此之前,当他封印菜月・昴之时,就已经在不止一个层面上与整个世界为敌,而爱蜜莉娅就是其中最为坚定的敌人之一。这场对峙,是他为自己的决策所付出的必然代价。
「咦,好奇怪哦——看来是惹怒了某位大人物呢,大叔。你知道吗?那个姐姐要是被惹毛了,可是很可怕的哦?」
「闭嘴。」
「哦哟,真是可怕可怕。」
被阿尔德巴兰扛在肩上的罗伊,像在嘲弄似的笑着。罗伊被捕获的原因,是因为在普雷阿迪斯监视塔与菜月・昴等人的战斗——在那里当然有爱蜜莉娅在场,他自然知道她的厉害。更何况,罗伊在普利斯提拉也吞噬了不少「名字」和「记忆」,其中认识爱蜜莉娅的人也不奇怪。
所以现在,真正需要关注的并不是罗伊那些黏腻的轻佻话语,而是——,
「——喂,没想到在这种地方遇到你,姑娘——」
阿尔德巴兰在斟酌该说些什么的时候,好不容易开口说出了第一句。但遗憾的是,这一声问候显得意义不大。
因为——,
「——」
就在阿尔德巴兰试图观察对方动向的刹那,爱蜜莉娅向前倾身,她的银发在脚下薄薄的积雪绽放时优美地舞动。
视线中被雪覆盖的景象里,银发在一瞬间闪烁起舞,而就在这一瞬——,
「嘿呀!!」
――毫不留情的冰之护手,一拳穿透了阿尔德巴兰的胸口。
※ ※ ※ ※ ※ ※ ※ ※ ※ ※ ※ ※ ※ ※ ※ ※ ※ ※ ※ ※ ※ ※ ※
――时间稍稍倒回到那次重击之前。
「昴他们……!?」
「是的,我这边的人传来的消息。塔里的所有人,都遭到了袭击。」
这一信息来源于当时正在王都逗留的菲鲁特。自从水门都市普利斯提拉一别,再次相见的他们,还未来得及叙旧,菲鲁特便带来了如此令人震惊的报告。
事实上,爱蜜莉娅此行来到王都的原因,本就无法称之为愉快——因为普莉希拉・跋利耶尔已经在佛拉基亚帝国殒命,而她要将这个消息带回王城。
这对王选产生了重大影响,尤其是,许多曾认识、深爱普莉希拉的人都会为此感到悲痛不已。带着这样的消息返回,爱蜜莉娅的心情无比沉重。
菲鲁特传达的这个事实,对于爱蜜莉娅来说,更是雪上加霜。
「阿尔……」
爱蜜莉娅说不出「为什么会这样」这种无情的话。
此刻,如果阿尔有任何异动,那么普莉希拉的死必然与之密不可分。失去了重要的存在,阿尔的憔悴已经到了令人心疼的地步。也正因如此,爱蜜莉娅等人愿意倾听昂的恳求,并将他们送往普雷阿迪斯监视塔。
在那里,他们希望阿尔能够重新振作——不,至少找到一个继续前行的契机。他们是如此相信这一点。
然而——,
「——菲鲁特小姐,可以请你详细说明一下吗?」
咬紧嘴唇,握紧拳头的爱蜜莉娅旁边,正向菲鲁特询问的是和她一同来到王都的奥托。面对难以置信的消息,爱蜜莉娅心中涌起慌乱,而奥托却静静地凝视着菲鲁特,语气从容。但爱蜜莉娅很清楚——当奥托采取这种态度时,正是他最为愤怒之时。
只有爱蜜莉娅阵营的人才知道奥托此刻的怒火,即使看似平静,那股压迫感还是让菲鲁特感受到了。她双臂交叉说道:「骑士的大哥和精灵小鬼头好像被头盔佬抓住了。至于他们是怎么做到的,我不太清楚,不过看起来并没有杀他们的意思。」
「没有杀意?……塔里的其他人情况如何?」
「联系过来的费拉姆没问题。梅莉和爱蜜莉娅姐姐的女仆也平安无事。不过,我们的老师和那个叫加菲尔的家伙却受了重伤。虽然看起来他们的命暂时没有危险。」
「是这样吗?谢谢你。」
「没必要谢谢我。明知道这里有人却不告诉你们,只会让我觉得不舒服罢了。」
费鲁特说完,把目光转向爱蜜莉娅。爱蜜莉娅仍紧握着拳头,面对费鲁特那炙热的视线,她不禁屏住了呼吸。
接着,费鲁特对面色僵硬的爱蜜莉娅继续说道:「我们的方针已经确定。我们会利用莱因哈鲁特,迅速返回领地。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和罗姆爷商量。」
「领地是说阿斯特雷亚领吧?那么既然靠近奥古利亚沙丘,我们也可以和费鲁特你一起——」
「不,这还是算了吧,爱蜜莉娅大人。」
「诶?」
奥托冷静的声音制止了情绪激动的爱蜜莉娅。
然而,爱蜜莉娅对被阻止的原因感到困惑。毕竟,现在昴他们正处于危险之中,自己必须马上赶去救援。
「难道是因为我们的人数增加会给莱茵哈鲁特添麻烦?即便如此……我会努力尝试轻装上阵的!」
「其实,即便爱蜜莉娅姐姐和大家一同增加人数,也不会明显加重他的负担。问题并不在这,对吧?」
「菲鲁特大人的看法暂且不论……是的。」
菲鲁特和奥托相互点了点头,爱蜜莉娅的脑海中满是疑问。尽管她跟不上二人的思路,但爱蜜莉娅毫不怀疑他们的决策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菲鲁特,注意安全。也请传达给莱茵哈鲁特。另外,至于阿尔……」
「就算是那个头盔佬的事,也无法给你任何承诺。抱歉。」
「嗯,能够坦诚告诉我无法承诺,我也很高兴。」
虽然重逢时间短暂,交谈内容也不尽如人意,但爱蜜莉娅最后还是紧紧抱住了菲鲁特,即便她显得有些错愕,随后便将她从王城送走。
菲鲁特他们被莱因哈鲁特带往阿斯特雷亚领,那里有许多事情等待他们去完成。
「昴……」
在菲鲁特如风般离去之后,爱蜜莉娅低垂着头,留在空荡的王侯馆一室。即使到了现在,她仍然无法放松紧握的拳头。根据菲鲁特的描述,被派往普雷阿迪斯监视塔的伙伴们遭遇了惨痛的经历。
但在所有人之中,爱蜜莉娅最担心的还是她的骑士——昴。在帝国,他一直为雷姆和丝碧卡拼尽全力,与埃布尔并肩作战,经受着各种变故,却依旧未能帮到普莉希拉。为了惩罚自己,他让帝国的许多朋友打他,这副模样实在不忍心再看。而这样的昴,又被他为阿尔设想的善意所背叛——。
「……我」
胸口深处燃起的奇异感觉,让爱蜜莉娅意识到了自己的心中热潮。那既不是悲伤,也不像心痛,而是一种她很少感受到的情绪,因此令她感到无比困惑。
这种感觉,好像胸口、眼底、心灵深处都在沸腾似的,我自从那次——在普利斯提拉面对雷古勒斯以来,再未经历过。那个时候,雷古勒斯以极不合理的理由束缚了希尔菲他们的心,而爱蜜莉娅对此感到极为愤怒。如今,她的怒火与那时相同,甚至更为强烈。
「爱蜜莉娅小姐,非常感谢您接受我的请求。」
「奥托君……」
意识到内心难以承载的大规模激情,爱蜜莉娅直觉上明白,一向平静的奥托此刻与自己感同身受。这也难怪,奥托和爱蜜莉娅一样,同样为了担心昴他们而来到帝国。这样的感觉,怎么可能不让人愤怒呢——,
「呜!」
啪地一声响,爱蜜莉娅用双手拍打自己的脸颊。突如其来的动作,让奥托惊讶得喊出,「诶,爱蜜莉娅小姐?」
尽管感到不好意思,爱蜜莉娅还是放下了被打得发麻的双颊,
「刚才脑子里乱糟糟的,没法好好说话。不过,现在没问题了!……虽然说没问题是骗人的,但至少我能好好说话了。」
「……是吗。那么我也——」
「呀!」
爱蜜莉娅见状也不甘示弱地学着奥托,狠狠地拍了自己一记。那声音响亮得让爱蜜莉娅大吃一惊,几乎要担心奥托会不会因此流鼻血。然而,奥托却毫无鼻血迹象,只是和爱蜜莉娅一样红着脸颊。
「——。我来解释一下我们没有跟随菲鲁特大人的原因。我们去了也无济于事……而且是为了以防万一。」
「……请继续说下去。」
奥托用双手捧着自己的脸颊,而爱蜜莉娅并没有打断他的解释。她心中有疑问,也有想说的话,但她决定在听完对方的全部话语之后再发表意见。爱蜜莉娅相信,奥托已经准备好了回应她的疑问。
「如果莱因哈鲁特先生站上前线,那么无论派多少武力去都没有意义。菲鲁特大人应该也明白这一点。但即便如此,她还是返回了领地——」
「——这是为了防备?」
「没错,请您仔细想想。姑且不论菜月他们,如果有人攻击塔里的菲鲁特大人的亲友,莱因哈鲁特先生就一定会出面。这一点是显而易见的。然而,阿尔那家伙还是敢这么做。」
爱蜜莉娅终于开始理解奥托的意思了。
莱因哈鲁特非常强大。也许,在艾米莉娅所知的人中——不,是包括所有不认识的人在内,莱因哈鲁特都是世界上最强的。帕克曾说过,所以这一点毋庸置疑。然而,明知要和莱因哈鲁特对阵,阿尔居然没有做任何准备,这实在是奇怪。因此,阿尔一定是在暗中有所准备,甚至可能让莱因哈鲁特也处于危险之中。
「菲鲁特酱是因为担心莱因哈鲁特,所以才回去做准备的吧……但是,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们呢?要准备的话,也可以和菲鲁特他们一起啊……」
「我们是继莱因哈鲁特之后,为菲鲁特大人们的后备力量。」
「……是这样啊。既然知道莱因哈鲁特会出现,为此进行了准备,那我们就是为了那些准备而作的补充准备……呃,这样说对吗?」
「没错,当然了,要是说为了准备而准备,那就没完没了了。那个男人采取这样的鲁莽行动,是因为帝国的缘故……我不认为他能想到如此周全的策略,也不觉得他有那么多时间来做准备。他的时间,应该和我们是一样的。」
「……嗯,是这样呢。」
经过奥托详细而细致的解释,爱蜜莉娅终于跟上了他的思路。虽然对奥托思考的深度感到敬佩,但她仍对奥托将阿尔称为「那个人」产生了一种无法忽视的感触。
奥托的团队意识极其强烈,在爱蜜莉娅一行中尤为突出。这种强烈的归属感虽然令人信赖,却也迫使他做出痛苦的决断。
然而,即便如此——,
「……我也不知道该如何看待这一切,阿尔。」
理由是存在的,不可能不存在。但即使有理由,也难以原谅某些事情。
她担心昴,担心贝蒂是否安好。据说加菲尔受了伤,而佩特拉和梅莉也一定充满了不安。深爱着昴的帕特拉修或许也在哭泣——胸口深处燃起一股无法遏制的热流。
「——是我的失误。」
就在心中燃烧着烈焰之时,奥托突如其来地低语,让爱蜜莉娅惊讶得瞪大了眼、无语凝噎。
奥托用手掩住脸庞,仰望着天花板。他比爱蜜莉娅要高出许多,这个姿势让她根本看不清他的表情。
然而,他的声音中夹杂着的,并不只是单纯的愤怒。
「我一直觉得菜月先生太过投入。我强迫自己相信,只要为已故普莉希拉留下的遗物奔波,心情就会得到缓和。而当碧翠丝回到我们身边时,我也试图说服自己,一切都会好起来。至于照顾和支持,佩特拉一定会坚强地承担起来。」
「奥托……」
「最重要的是,我把责任全推给了加菲尔。本来应该由我们大家共同承担的事,却让那个真诚而又敏感的加菲尔独自去承担。」
「奥托!」
就在奥托声音的颤抖几乎达到崩溃的临界点时,爱蜜莉娅抓住了他的双臂,迫使他低下头来,与她面对面。她看见了——
那是奥托的蓝色眼瞳,头一次被泪水浸润。
「可恶……为什么我总是这么缺乏深思熟虑呢……」
「……」
「赶不上的手,来不及的脚,只能靠头脑去弥补。明明自诩聪明,却总是在关键时刻——」
「——」
爱蜜莉雅不想再听见奥托带着泪水的声音自责。
于是,她将紧握的手臂往怀里一拉,将奥托的头靠在自己的胸前,用力地将他的头抱紧,强行让他沉默。奥托显然被爱蜜莉雅的突然举动吓呆了,愣在那里一句话也没说。在这个空挡,她坚定地说道:
「不要这样责怪自己!奥托,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我们大家都知道,都明白,所以才想认真听你说。」
「爱、爱蜜莉雅大人……」
「我知道!即便我这么说,奥托你也明白吧?可我能用的只有自己的语言,只能说出我心底的话,所以至少让我用心来表达。正因为如此——」
「———」
「我们还未结束,未来很长,我们能继续加把劲!」
爱蜜莉雅紧紧拥抱着奥托的头,坚定地说道。说的话就像是在给自己打气,但同时也是她深信不疑的信念。这信念由她的骑士菜月・昴给了她一次又一次的信任和信心,是他们一路走来无数次艰难累积而成的自豪。
「我们可没那么容易放弃呢。」
有时候真的觉得不顺利。想要一蹶不振,抱着头蜷缩起来,逃跑掉。但是正因为我们无法做到这样,只能继续努力,不放弃。
也许是爱蜜莉娅的呼唤打动了他吧。只见奥托那一直僵硬的身体突然松弛下来,然后说道:
「……请放开我的手臂吧。菜月桑会杀了我的。」
「不,不会有人死的!我们就是为了避免这种事情才……」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所以求你放开我!」
看着奥托挣扎着,爱蜜莉娅不情愿地松开了手臂。她死死地盯着他,确认他是否真的恢复精神,奥托则用手帕擦拭着额头的汗水,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这一声叹息又大又深。
「虽然这并不是适合的场合,但我想起来了。」
「想起来什么?」
「——我帮助菜月桑和爱蜜莉娅大人的理由。」
奥托用手帕擦去眼角的泪痕,用平静的表情说道。他的神情和刚刚的愤怒相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显得格外勇敢。
「对方绑架了菜月桑和碧翠丝。一定有某种理由。一般来说,绑架的目的要么是为了威胁关系人,要么是本身另有打算……」
「我们或者昴有事情要处理呢。」
「是的。如果真的与『神龙』有关,那就是整个王国的问题了。我们应该在这王都里履行自己的职责。」
「——。嗯,就这么做吧,必须赶紧行动起来。」
听着奥托描绘的未来展望,爱蜜莉娅努力抑制着心中的冲动。
那股冲动迟到了些,却现在强烈得想要立刻飞奔到昴他们身边。尽管奥托告诉她有莱因哈鲁特在,有菲鲁特准备着,那些周全的理由被一股强烈的情感所压倒。
她想要触碰,想要凝视,想要倾听他的声音。
当你可能因伤痛而低头的时候,我想在你身旁陪伴。
「——昴。」
爱蜜莉娅尚未知晓,那炽热于心的情感名称,不是愤怒,而是某种不同的东西。
※ ※ ※ ※ ※ ※ ※ ※ ※ ※ ※ ※ ※ ※ ※ ※ ※ ※ ※ ※ ※ ※ ※
「嘿呀!!」
她直冲而入,没等对方开口就用尽全力给了阿尔一击。这完全是按照奥托的指示,才将爱蜜莉娅送到这里。
「请压抑住倾听对方理由或情况的愿望。这一切,都要等到不让对方揭露底牌之后再进行。」
奥托用尽全力发动他的「言灵的加护」,帮助爱蜜莉娅寻找阿尔等人。他本就苍白的面孔因透支能力而显得更加病态地青白。尽管不希望奥托无谓地拼命,但在必要时刻,拼命是无法避免的。同样的,爱蜜莉娅也无法过得太过谨慎。
因此,为了早点结束这场冒险,爱蜜莉娅竭尽全力。
「这次——」
她话音未落,感受到自己用冰构成的拳头击中的感觉有些不对。应该是直接击打在阿尔的裸露肌肤上,却彷佛打在坚硬结实的墙壁上似的反弹回来。
「突然袭击啊……!」
阿尔用力的声音压低说道,他的身体已经被石制铠甲所保护。明明是奥托建议的先发制人,却没有成功。不过,这不是气馁的时候。一次不行,那就试第二次、第三次。
「连话都不听,还真让人伤心啊。」
「那是因为!阿尔你才是——唔嗯」
「唔嗯?」
「不许多嘴,这是约定——!」
爱蜜莉娅猛地挥舞着由冰制成的锤子,横扫向阿尔。阿尔则因受到石铠保护而被爱蜜莉娅的拳头击退,他甚至未等话说完便被迫闭口。阿尔独臂扛着一个小个子,移动有些不便。即便觉得有些不公平,但爱蜜莉娅还是故意瞄准他的左侧发动攻击。
那一击挥得极其用力,若命中必然疼痛无比。但这并非仅此而已。
「啧!」
面对此不太光明正大的攻击,阿尔用他用魔法制造的石制左臂挡住。然而,他却因挡住这一下而感到不满,立刻将辛苦制造的左臂摔碎抛弃。因为锤子击中的部位开始结冰,冰霜几乎蔓延至他的身体。
「如果不考虑情感因素,我们需要活捉那个男人以救出菜月先生等人。在这一点上,爱蜜莉娅大人的战斗方式恰如其分。尽管如此——」
「——可不能像昴那样鲁莽行事!」
想起出发前与奥托的对话和约定,爱蜜莉娅心中铭记着这一点,随后她召唤出了新的冰制双剑。爱蜜莉娅的冰之剑艺,随着这次的战斗,再添新的变化。
制造出来的冰之武器能够冻结击中的对象,使他们的身体和武器都失去自由。虽然比起普通的武器,制造冰之武器消耗的玛娜稍微多了些,但若不是长时间战斗,这点消耗在可接受的范围内。
冰之武器的魅力在于可以不夺去对方的性命便能让战斗停下来。这正是爱蜜莉娅所希冀的新战斗技能的可能性。
「哈哈哈!老头子,这下形势对你不利了吧!」
「闭嘴!」
抛弃已经开始冻结的仿造手臂,阿尔对调侃他的人怒吼道。即使如此,阿尔依然坚持扛着那个人,而爱蜜莉娅看到他扛着的正是被监禁在监牢塔中的罗伊・阿尔法德,紧咬住了嘴唇。
罗伊是普雷阿迪斯监视塔中,爱蜜莉娅与安娜塔西娅等人合力捉住的大罪司教。尤里乌斯尤其在这次行动中表现突出,而当初没有剥夺罗伊性命的判断,以及安娜塔西娅对这一判断的支持,都让爱蜜莉娅感到十分欣赏。
「然而,即便如此,两人都会失望……」
无论有什么目的,爱蜜莉娅决定在这里阻止阿尔。因此,她也要把阿尔试图带走的罗伊阻止在这里。
「我没有理由参与你的打算。」
就在阿尔下定决心的瞬间,他脚下的地面突然隆起,两人瞬间被抛向空中。看样子是想借此拉开与爱蜜莉娅的距离,伺机逃跑。然而,她反应稍慢,即便现在开始运用冰魔法也赶不上了。然而——,
「冰柱魔线!」
监狱塔四周布下的冰雪结界,没有给他任何逃脱的机会。
「呜哇!?」空中传来了惊叫声,四周的冰之天幕已然展开,将阿尔的逃跑之路彻底堵死。他的逃亡计划在这一瞬间以失败告终。
随着阿尔头部撞上冰壁并倒着跌落,爱蜜莉娅迅速移动到他必经的落点,用冰之双剑迎向空中下落的阿尔——,
「——!?」
冰之双剑撞到坚硬的物体,爱蜜莉娅不禁瞪大了双眼,屏息凝神。若像之前一样,用假手挡住她的攻击,她也不会如此吃惊。然而,阿尔不仅造出了新的手臂,更造出了石制的双剑。
「土石铸剑术,差不多就是这么回事吧。」
「模仿……!」
「这可是菜月・昴的创意,对吧?既然如此,我也有权使用。」
爱蜜莉娅瞪大了双眼,看着阿尔用冰与石的双剑对峙后,被反作用力推得旋转着后退,重新稳稳地落在了雪地上。此时,阿尔的周围开始接连不断地冒出石头制成的武器。爱蜜莉娅意识到,阿尔能够用土之魔法做到与她的冰之剑艺相似的事情,便立刻戒备起来。
阿尔的双臂是石头制成的,手中握着石质的武器——然而,他的肩上原本应该在的罗伊却不见了踪影。
「难道……」
「啊,要是能说刚才混乱中让他跑了就帅气了,不过其实没那回事。只是觉得碍事,所以甩开了而已。看,那边。」
当爱蜜莉娅的肩膀轻微颤动时,阿尔耸了耸肩,用下巴指了指不远处。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可以看到罗伊倒挂在刚刚隆起的土柱中段,被土制成的「床褥」罩着。
被束缚在柱子上的罗伊对上爱蜜莉娅的视线,露出了笑容,
「加油哦,小姐。如果你赢不了,我们只能任凭这位大叔摆布。咦?不过,就算你赢了我们也要被送回监狱塔……哈哈,这不是不管谁赢我们都没好结果吗。」
「……如果能醒来反省的话,那就醒来好好反省吧。」
爱蜜莉娅对着罗伊回答,他盯着她看个不停。看着他没有逃走,爱蜜莉娅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然后再次面对阿尔。虽然被魔法禁锢的罗伊封印被解开是很危险的,但时间静止的状态下他无法反省。至少,要为他准备一个绝对无法逃脱的环境,在那里让他清醒地反省,这是爱蜜莉娅的妥协之策。
「这些事情,必须等这里的事情全部结束后再解决。」
「那倒是没问题……不过,怎么,终于愿意和我说话了?」
「啊!……从现在开始,我可不会再说了。」
「真是冷淡啊。我可是觉得,多聊聊就能理解……」
阿尔还想继续说下去,但爱蜜莉娅向他投掷了一根冰锥以示意。阿尔敏捷地侧跳闪避,爱蜜莉娅迅速绕到他侧面,用冰矛刺向他的腋下。
冰矛的尖端被阿尔的岩剑挡住,两者同时崩碎。
爱蜜莉娅立即凝出下一把冰刺剑,而阿尔也再度生成一把岩剑。两人开始了激烈的对拼,武器不断破碎又不断生成,这场战斗陷入了持续的交锋中。
「好啊,好啊,真好啊,真不错,或许不错,不是很好吗,反正不错,因为我觉得很好嘛!暴饮!暴食!」
在爱蜜莉娅和阿尔的冰岩剑击中,能听到罗伊舔舐嘴唇的声音。爱蜜莉娅有意识地无视掉这种令人不快的声音,猛然发起数次锐利的攻击,而阿尔则险象环生地、侥幸带些玩笑地躲开那些她确信会命中的攻势。攻击看似必中却总是擦肩而过,让人感到像是踢水一样无从着力。
更重要的是——,
「——虽然不想夸你,但这招真不错。你们俩真是心有灵犀,让人羡慕啊,小姑娘。」
听着阿尔那不怎么恰当的评价,爱蜜莉娅愤怒了。她想起昴曾开玩笑时提到过一句惯用的定型句,她绝不能容忍那邪恶暴虐的王长存,并因此愤怒。
她不希望从阿尔口中听到他如此轻率地谈论自己和昴的关系。更使她恼火的是,阿尔并不是真的这样认为,仅仅是为了激怒她才故意这么说的。
而且——,
「其实我一直有个疑问,阿尔,为什么你和我说话时,总是流露出那么一丝寂寞呢?」
「――。不打算和我说话吗……」
「不要只在对你有利的时候才提这个!还有,再来一个!」
埃米莉娅大声喊着,猛地挥下手中的冰剑,阿尔用双手高举岩剑迎接——就在这一瞬间,有人紧紧抓住了阿尔的双腿和腰。
阿尔屏住了呼吸,发现抱住他的是那个用冰组成的士兵——那是埃米莉娅依仗的、模仿昴制作的冰之兵。面对这一状况,阿尔咬牙切齿地嘟囔道:「真糟糕……!」
就在这时,埃米莉娅抬起穿着冰鞋的脚——
「――和我说话的时候,要好好看着我!!」
她全力一击,这次终于粉碎了岩石的防御,狠狠地击中了阿尔。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雅耶微微挑起的眉毛没有逃过菲鲁特的眼睛。
她并不是非常确定,只是在这种手足无措的窘境下,觉得再多一点丢脸也没什么差别,索性紧紧抓住每一个可能的希望。
其中之一就是,她和雅耶的对话也许被什么不重要的东西听到了,菲鲁特回忆起自己「被迫面对死亡」的经历,并心怀期待。
「请安静」
平日总是微微眯起的眼睛此刻仅睁开一只,雅耶朝房门迈出脚步。她话中的压迫力不容置疑,让菲鲁特相信,只要她稍有不慎地移动,悬在脖颈的细线就会毫不留情地施加惩戒。于是,菲鲁特动弹不得,只能留在原地。
雅耶伸手准备打开房门,这时瞬间无声无息袭来的锐利剑尖毫不留情地刺向她的喉咙。
「——!」
菲鲁特倒吸一口凉气,但在她的视线中,雅耶洁白的脖子并没有被刺穿。剑尖在距离撕裂她喉咙仅有分毫之处停住了。
并非对方手下留情,而是雅耶用丝线缠住剑尖,勉强挡下了这一击。堪称九死一生、千钧一发,然而雅耶的危机并未就此结束。这时,另一把剑在一瞬间闪过剑光,门扉应声截断,狂暴的剑光肆虐而来。
「——」
面对这猛烈的剑阵,雅耶迅速后跃,挥舞起手中的丝线。一边是剑,一边是线,然而两者的碰撞在室内溅起如同钢铁交击般的清脆声响,剑光烧灼着旁观的菲鲁特的眼睛。
雅耶灵巧地挥舞双手,漫天飞舞的丝线撕裂了房间豪华的装饰。然而,对手以双手持剑施展着令人心悸的剑技,正面斩断了那股猛烈的攻势,又强行将缠绕住自己剑的丝线挥开——
「啊啊啊!!」
「——呃」
迎面一记前踢击中雅耶纤细的腰身。雅耶情急之下扭身,身体旋转半周飞出,脚轻踩墙壁稳稳落地,一手捂住腹部。
紧接着,雅耶直视袭击者,道:「竟然毫不留情地踢女性的肚子,真是不客气的客人呢~」
「——凭你的忍术,需要顾及什么吗?」
「这算是忍术歧视吗?这可不是绅士的作为哦?」
「不巧的是,我从来不认为自己配得上『绅士』这个称号。无论如何,我这个只会挥剑的人也只能做个剑士而已。」
说完,对方挥去剑上的丝线,用那双宁静的蓝眼直视雅耶。他的自我评价让菲鲁特轻声嘟囔:「别说傻话了。」
的确,他是否是绅士我不知道。但僅僅以剑士来评价他是不够的。菲鲁特也知道,很多人都不会允许这个男人仅仅被称为剑士。
因为这个自称剑士的男人,曾经击败过那「剑之巅」的剑鬼——
「——威尔海姆・特里厄斯。闻讯王国陷入危机,特此前来,虽微不足道,愿尽绵薄之力。」
听到这个名号,菲鲁特退到房间的一角,长叹一口气。
面对这意料之外的援军,她心情十分复杂——
「……这「狡猾的虫子」的家伙,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艾米莉娅那边的人怎么样了?」
她半是惊讶半是佩服地低声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