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自的体验』


—— 阿尔德巴兰知晓所谓的『星咏』究竟是何物。

曾经向他传授这些知识的人,几乎了解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事物,然而依旧贪婪地追求未知之事。

他们的关系相当复杂。

这种关系并不是简单地用喜欢或不喜欢这样的词汇就能够描述的。

要说是否存有感激之情,或许可以说是存有的。然而,和那份感激相等的,还有对某些无法容忍之事的深深芥蒂。就是这样的一位对手。

无论如何,无论是从谁那里学到的知识,『星咏』的情况他都有所了解。

不过,这些知识并不会对阿尔德巴兰心中的渴望产生任何帮助。『星咏』的注意力是否集中于此,他们是否介入这些事情,与其说这些有关,不如说更重要的是,他能将它牵连进来。

当初,当普莉希拉表明要前往佛拉基亚时,阿尔德巴兰尝试了各种办法想要阻止她,但一旦她决定了某件事,无论如何都不会改变。

于是他只得同行,尽可能地给她提供保障 —— 然而在这个帝国与那『它』相遇,对阿尔德巴兰来说,简直就是命运的恶作剧。

命运总是如此,极其不愉快地干涉着阿尔德巴兰的人生。

正因为此,他对命运没有一点好感,但这次,他不由得感激了。

如果那个东西在那里的话,情况就会完全不同。如果能卷入那个东西,局面将戏剧性地变化。

只要那个东西被纳入不可弃之物的范畴,只要将那个不可弃之物的范围扩大得更大,扩展到手都握不住的程度,那么阿尔德巴兰的热望就会实现。

曾有一次,阿尔德巴兰抛下了一切。

在黑暗中,只依靠稀薄的星光前行,他走到了放弃一切似乎都是徒劳的地步。

正因为如此,太阳显得如此耀眼。仿佛没有黑暗一般,所有放弃之念都被彻底焚毁。

为了守护那耀眼的太阳,他愿意去舔命运之鞋。他愿意承受撕裂般的痛苦,毫不犹豫地直面那个东西。

不管是『魔女』、『星咏』还是『大灾』,无论什么挡在前面,他都无所谓。

—— 只是,请你千万不要来妨碍我。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整整二十二次。

这是阿尔德巴兰需要经历的试验次数,才能理解自己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那是一种突如其来的白光一闪——连自己的身体是否蒸发都察觉不到的瞬间消失。

「——呃哼,原因不是云也不是雪,而是火啊,那就应该叫做红色蒙蔽吧。换成深红蒙蔽听起来也挺酷的。」

他深深地吐出一口气,口中说出了毫无益处的胡言乱语。

他无法肯定自己的心智是否正常,但至少,他能够说服自己接受一种基于薄弱根据的信念,认为自己的心智并非正常。

暂时这样也行。如果说有问题的话——

「战斗到了这个级别,我根本就没机会介入!」

阿尔这么怒吼着,在他眼前,帝都中必须完成的角色之一 —— 星形的城墙,五个顶点中的一个攻略任务已经完成。

这无疑是因为那座曾经拥有强大防御力的坚固城墙已经烟消云散,不称之为目标达成还能称之为什么。

不过,那些被一扫而空的第二个顶点上的高大城墙和周边建筑,相比之下消失的城墙显得更为威胁,成为了下一个障碍。

—— 她染红了阴暗的天空,以某种不可思议的法则在空中飘浮着的少女。

她拥有短短的银发和红色的瞳孔,露出大片褐色肌肤,但她那让人目眩神迷的美丽外表,并不足以让人忽视那从本能中散发出来的危险感。

将荆棘之主的交战权交给格鲁比,利用狼皮披风,阿尔和塞西尔斯毫无危险地到达了第二顶点 —— 或者说,是即将到达。

准确地说,第二顶点已经消失,阿尔因被卷入它的消失而多次承受了无法认知的损害,最终才勉强理解了前进的方法和当前状况。

即便如此,即使让他再来一次相同的事情,他也不愿想象为了达到这个结果,还需要经历多少次加时赛。

因此——

「——领域展开,矩阵再定义。」

或许十几秒,或许只有数秒,阿尔不断更新矩阵,全力寻找逃脱的机会。

就像他之前所喊的,阿尔并没有介入的余地。尽管如此,每当阿尔遭受致命伤害,世界就会从规定地点重启,而不会有任何进展。

这与那位狙击手当时的情况不同,如果塞西尔斯能够像那时一样拾起阿尔,并将他从致命区域中一起救出,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非常抱歉啊,阿尔先生。但我的直觉在呐喊呢。这是我的舞台,如果我分心照顾阿尔先生,将会失去存在的意义。」

说着,塞西尔斯放弃了保护阿尔,迅速前去挑战空中少女 —— 亚拉基亚。

阿尔不知道这已经是第几次看着她。如果回想起来,曾在剑奴孤岛的剑奴时代与还很幼小的她并肩作战,随后在城郭都市古拉尔成为敌人,这一次在帝都,关系似乎正顺利恶化。

但是,除了作为一个多次见过面的大叔的视角之外,正如塞西尔斯所说,很明显地可以一眼看出亚拉基亚现在的状况并不寻常。

「――――」

在半空中扭曲着身体挣扎的亚拉基亚,这样的样子显然是不正常的。

『噬灵者』,阿尔曾稍微从普莉希拉那里听说过它的特性、亲眼见过它变成火或水的样子,但眼前的情况却与之前的例子明显不同。

与她将肉体与水同化,或是将身体的一部分以火焰的形态飞出的时候不同,现在的亚拉基亚看上去像是从内部被巨大的白光撕裂的边缘。

褐色的瘦弱身体,从内部似乎连续突出或直接长出的,是泛着淡黄色透明感的结晶体。

高纯度的魔石被称为魔晶石,而这些魔晶石现在包围着亚拉基亚的全身。

如果她能平静如常,那这个样子也许可以视为亚拉基亚作为『噬灵者』力量的一部分发挥出来 ―― 但是,

「――っ」

阿拉基亚的红眼无法正常映射世界的任何景象,她那浑浊的左眼流下了泪水,嘴唇发出因苦闷而寻求救赎的喘息。

没有人会认为这是常态,也没有人会想到这是阿拉基亚自己所期望的状况。

就像一个大口大叫、眼泪汪汪地不停用小手拍打你,即便你闭上眼睛、耳朵或皮肤中的任何一个,仍然能明白那是哭泣一样。

阿拉基亚正是这样做的。

「你不会说,无法放任一个哭泣的孩子不管,对吧!?」

阿尔一边抱着头,一边拼命想从灭亡中逃脱,他几乎是绝望地对着冲向灭亡的塞西尔斯的背影喊道。

听到这声吼叫,塞西尔斯没有转过头来,只是让肩膀轻颤了一下,似乎是在笑地回答,

「孩子与女性的眼泪往往能成为推动故事进展的契机。因此,我无法漠视眼泪自然是理所当然的,但这一次并非如此。」

「那么!」

「不过 —— 我对那眼泪有所用途。」

塞西尔斯的话音刚落,他便利用一部分融化的瓦砾作为踏脚石,像闪电一般跃起。

周围原本为了保护二号顶点而筑起的防线已经溶解,这片区域宛如注满了岩浆地狱的具现。如果不小心踏入岩浆,不仅仅是轻微的滑倒损伤,踩进去的那部分瞬间会被碳化,变成不堪入目的伤痕。源头正是塞西尔斯自己。

然而,在这个化为熔岩花园的区域内,塞西尔斯以极限的脚力利用有限的立足点,向着空中漂浮的亚拉基亚发起冲刺。

他的速度和勇敢之举难以言喻——不,真正难以用言辞表达的壮举,在他紧接着哼着小曲轻松实现之后。

「开玩笑吧!?」

在空中,亚拉基亚全身发出白光,在瞬间,塞西尔斯脚下的地面被闪光灼烧。

释放出的光之枪刺入岩浆,片刻之后,周围数米范围的空间被压缩成圆形,紧接着剧烈爆炸。被爆縮的岩浆和带来的破坏力四处扩散,爆炸影响的范围几乎是压缩空间的十倍。

阿尔哑口无言,尽管知道距离遥不可及,还是不由自主地用手臂护头。仅仅是一击就已经是可怕的威力,但攻击并未停止,而是连续不断地发射。

一发、两发、三发四发地连续射击,每一次帝都的景象都在被改变。

街道不再是街道,大地不再是大地。

它追逐着在地面奔跑的塞西尔斯,一发接一发地被射出,就连塞西尔斯也——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熔岩般炙热的唾沫横飞,躲避着毁灭闪电般速度的视线,冲破白色粉尘,塞西尔斯狂奔穿越那片如雨般倾泻死亡的空间。

已经没有了足以立足之地,熔岩代替了大地浸没脚下的空间,而塞西尔斯在没有任何抗火能力的赛车之上冲刺而过。

那个景象让阿尔的脑海闪过了荒唐的忍术 —— 在水面上奔跑的技能,一只脚沉下去前迈出另一只脚,以此类推。

而塞西尔斯现在正是在熔岩上,而不是水面上这么做。

「不可能做到吧!?」

「正是那些这么想的人们永远也做不到!」

阿尔的尖叫声中,塞西尔斯的声音清爽地回响着,不顾物理规律的狂妄举动显现,直冲而去。

下一刻,塞西尔斯冲进了一栋没受损的房屋,在下一瞬间,房屋倒塌,一根被踢出的柱子如箭般飞向空中。

那根犹如选错了靶子的粗大箭矢,以几乎能穿透巨兽躯体的速度向亚拉基亚逼近。然而,在射中亚拉基亚之前,它就在空中着火,就这样燃烧殆尽。

发光的亚拉基亚周围,不清楚产生了多少的热量,甚至连空气都扭曲变形,她的身影更是模糊不清,肉眼可见的攻击根本无法逼近。

这一点,塞西尔斯也应该明白才对。尽管如此——

「去!去去!去去去去!!」

随着轰鸣声响起,塞西尔斯一一摧毁建筑物,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踢飞了破碎的建筑柱子、屋顶、家具,向悬挂在空中的亚拉基亚发起攻势。

当然,并不是说有任何一击能够达到目标,所有的攻击在空中消散无踪。

而且,未能命中的攻击遭到的反击是只需擦过就能确保造成致命伤的光之箭。

「笨蛋,停下,你难道不懂吗!?无谓地引起它的注意……」

「您说些什么啊,阿尔先生!全都反过来反过来反过来,恰恰相反,我必须吸引它的全部注意力到我这里来!」

「这个爱出风头的……不,」

自发性地摧毁建造物,引发性地破坏周边地区,塞西尔斯持续对帝都的景观造成破坏。面对他一贯的主角发言,阿尔无法置之一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塞西尔斯的位置,总是把亚拉基亚置于帝都的内侧,自己则绕到外面吸引攻击 —— 换句话说,这是一场使得攻击不朝帝都内侧的战斗。

终于明白过来之后,阿尔也大致理解了塞西尔斯想要表达的意思。

「现在那位女性既没有意识也没有理智。她所做的无非是为了防止自己爆炸和不被杀死而采取的本能防御行动。如果不管她,她似乎会晃晃悠悠地走向城镇中心,如果在中心大肆破坏,那会怎样呢?」

「那边百年都无人能住,会出现一个大洞......」

「会死很多人的。如果是敌人就算了,但让那么多无辜的人死去是相当不可取的。这样世界就会变得寂寞了。」

塞西尔斯平静的声音透露出这些信息,他躲开了死亡之光的袭击,致力于为了实行自己的言论投入到雷电般的快速动作中。

虽然意外地被塞西尔斯的真实意图所震惊,不过阿尔勉强挂着发热的铁盔,调整其角度,站稳了脚步。

—— 正如塞西尔斯所说,眼下的亚拉基亚没有闲暇将注意力投向外界。

吸收了阿尔无法想象的某种东西的亚拉基亚,正拼命忍受它溢出来,对可能构成威胁的障碍物进行本能的反击。

塞西尔斯明白,为了不让帝都毁灭,故意保持在危机四伏的距离以吸引敌人的注意,继续挑衅亚拉基亚,以阻止他离开这里。

「————」

塞西尔斯的目的和亚拉基亚所处的奇怪局势。

一直闪过脑海的选择是,认为自己无能为力,转身离开。但即使是塞西尔斯,也会有一脚踩空的时候。

如果阿尔的存在可以使这一切变得无足轻重,那么他的存在就是有价值的。

「——要来吗?」

阿尔慢慢地摇了摇头,长长地吐了口气。

已经在一开始就抽到了二十二次烂牌,从此以后还会抽到多少烂牌,谁也不知道。也不知道这样下去自己的神智会变成什么样。

然而,无论神智清醒与否,太阳都无比耀眼。

「如果是这样,对我来说,就足够了」

阿尔用手指弹响头盔的金属扣,发出回响,然后他迈出了一步向前。

然后——

「————」

向塞西尔斯发射的白色光芒在数米外爆炸开来,随着余波裹挟的熔岩弹本来无法躲闪,直面袭向阿尔——

「—— 下一次。」

在重新定义的领域里,他带着凡人的决心踏上了伟大的舞台。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往昔,塞西尔斯・赛格蒙特曾对亚拉基亚说过这样的话。

在帝都,人们把『壹』与『弐』之间的争斗视作家常便饭。

在焦土上的大地,败给塞西尔斯的亚拉基亚和胜者塞西尔斯正在愉快交谈时,塞西尔斯用刀劈开云层,并自诩这招为街头表演。

实际上,塞西尔斯认为这招除了引起惊讶之外,别无用处,亲眼所见的亚拉基亚也评以『并非实用之技』的剑法。

那便是罗恩・赛格蒙特耗费一生悉心创制的无空神技 —— 对于超越者们,即那些怪物而言,不过是华而不实的表演而已。

换句话说 ——

—— 长腿挥砍虚空,随后的狂风将尘土飞扬。

本能地弯腰躲避迟到的猛踢,心欲利用敌人大幅度露出空隙的瞬间,抽出刃切向她纤细的腰际,欲将之一分为二 —— 随即,一股冲击打在胸膛上。

一股力量挤压着肺部的空气,当目光下移至胸前,胸骨被挤压之声正是来自于踢击的女子从臀部伸出的数根尾巴。

「——呃」

那些长满柔软兽毛的狐狸尾巴,以难以置信的冲击力击中了身体,将受攻击者向后方吹飞,随后在地面上弹跳。

目睹天地两次翻转后,第三次与天空道别之际,罗恩将刀插入大地,以此动作制动冲势。跟随着将地面粉碎之声,紧咬后槽牙,迅速将刀归鞘,准备抽刀术的姿势——

「现在,你明白了吗?」

「——!?」

本应随着剑光一闪而发之剑技的起始动作,却在女子手按住鞘内刀把之际戛然而止。瞬间,在罗恩目瞪口呆之前,那女子用她那双锐利的眸子带着怜悯之情低下眼帘,

「以主人的实力,还不足以匹敌我。」

「哦哦哦哦——!!」

仿若要将这份怜悯一斩两断,不是抽出被按住的刀,而是保持柄子原位,从鞘中抽出,半个旋转打击,在用魔兽骨头制作的鞘重重地击打脸颊。

力道、角度和摇摆的感觉,任何一个都足以粉碎人类的头骨。

但是——

「——――」

崩碎的,却是鞘,而那自称为爱丽丝的狐人女子,面无痛痒。

仅是颤动着还带有怜悯的唇,然后抬起按住刀柄的手,说道,

「我不打算要你的命,不过会痛到仿佛快死了一样。」

巴掌砸在额头上,身体随之向后翻转飞了出去。

这次,无论是准备接受着地还是做好承受的姿态,所有的一切都随着大脑的摇晃化为了尘埃,就这样沿着水晶宫前那长长的大道一直弹飞出数十米远,什么也没碰到。

不断地跳动、翻滚、最终以『大』字形的姿势滚了出去。

然后——,

「—— 啊」

在简短的交锋中被打成半死,罗恩・赛格蒙特瞪大了眼睛。

对手实在是太强了,难以置信的强。

当然,他非常清楚对方很强,但即使如此,他还是笃信到最后胜利的会是自己的。

正如至今为止的每一次那样,这一次也应该会如此,应该是这样的——。

—— 在此,让我们讲述一下罗恩・赛格蒙特这个男人的不幸。

与他同行的亨克尔・阿斯特雷亚是一个不幸的男人,因为他从未被那些只有被选中才能获得的东西所选中。

相对地,罗恩・赛格蒙特则是一直不断被选中得到那些东西的男人,正因为此,他逐渐堕入了不幸之中。

罗恩怀抱着一个深切的愿望。他不断寻求着某样东西,持续渴望着,不懈祈求。

为了达到『天剑』,他忍受了各种苦难,处理了所有必要的事情,即使被骂作恶魔或怪物,他都有着实现目标的饥渴。

他的愿望中没有任何谎言或虚假。与妥协或放弃绝缘。

他从未对自己要掌握的剑术或技巧不忠,也没有一次斤斤计较训练。

然而,罗恩・赛格蒙特就是没有遇见那个人。

他没有邂逅能使彼此激励、不得不超越的劲敌,也没有遇见能将他推向独自无法达到的领域、亲爱之人。

他不断地击败遇见的对手,因为某种因缘,他总是与自己的剑力相得益彰的对手交战,错失了与世上众多超越者交锋的机会,最终绝望之下渴望死亡,正当此时他获得了天命,成为了『星咏』。

如果有机会,罗恩・赛格蒙特或许曾将自己的剑力在世界上威震八方。

但罗恩没有碰到对手也没有强敌,亦无所爱之人,他始终孤独一人。

并非他认为追求剑的道路上不需要情感,也不是刻意割舍,也没有因结下的羁绊遭受过痛苦的背叛。

罗恩只是一直未能遇到能够告诉他当前所在位置以及能够帮助他摆脱当前处境的人而已。

之所以能够躲避爱丽丝从水晶宫下方的初次攻击,是因为厌恶杀害他人的她根本就没有攻击的意图。

巴罗伊・特梅格里夫变成了殭屍后从『云切』逃离,是因为他忌惮塞西尔斯・赛格蒙特出乎意料的反攻,而避免了深入追击。

至今在殭屍引发的『大灾』中幸存下来,是因为他能发挥剑力的对手从未出现在他面前。

曾经唆使暗杀皇帝,但遭到塞西尔斯・赛格蒙特拒绝的罗恩没有取走他的命,仅仅是因为他一时兴起地想:「爸爸要是真的变得很强然后回来和我一决高下的话,感觉会很燃呀!」

至今为止罗恩・赛格蒙特能够一直捡回生命,是因为无论是幸运还是不幸的天平如何倾斜,在关键时刻他总能将它朝幸运的一方倾斜。

现在,在变成了尸都的帝都中,罗恩遇到的对手也是唯一一个不打算夺走他性命的敌人。

—— 世界虽不满足罗恩的愿望,但却总在为他照亮生存的道路。

「……」

「——还要继续吗?」

爱丽丝皱着眉头,对缓缓起身并成大字状躺下的罗恩问道。

虽然两人的距离已经拉开了几十米之远,但是她强烈的存在感让罗恩不可能忽视,因此爱丽丝的话语被他清晰地听进耳中。

—— 不,或许这是因为首次遇到强大的敌人而发生的变化吧。

感觉上就像是一直存在于自己外部、坚不可摧的壳被打破了一样,这种感觉可能就是原因。由此,他明白了一切。

正面,凝视着他的爱丽丝全身流动着强大的魔力 —— 其巨大程度和不久前交手一战中的印象十分明显。

变成了尸体之城的鲁普加纳,她站在可能是敌人的首謀者所在的水晶宫之前,作为守卫 —— 爱丽丝,这个女人正是佛拉基亚帝国最强的存在。

就连被誉为『九神将』之『壹』的塞西尔斯也无法比肩的,为灾难而生的终极存在——。

「哈哈哈,多么幸运啊,多么美好的一天……!」

感受到这个事实,罗恩露出裸露的牙齿笑了,头盖中好像儿子在大声歌唱般的耳鸣响起。

为了达到『天剑』,总有一天会觉得除了斩杀已经到达『天剑』之境的儿子之外,别无他法。然而,如果现在就遇到了连塞西尔斯也无法超越的存在,那么一切都将变得简单。

不是将来,而是现在。

在此刻,罗恩・赛格蒙特将达到剑之巅峰,就任『天剑』之位。

为此 ──

「── 剑客,罗恩・赛格蒙特」

再一次,他没有放弃手中之剑,而是将其收入鞘中,两脚分开,蓄力于腰间,摆出架势。

在远方视线尽头的爱丽丝站立着,他们之间距离的拉开 —— 这不是命运的尽头,而是罗恩浴血奋战的日子所赐予的礼物。

接下来,只需从爱丽丝纤细的颈项中获得相称的代价。

「──『云切』」

随着剑从鞘中抽出,剑光划破空气,直直地朝着站立不动的爱丽丝而去。

它切断途中的空气,切断插入间隙的树叶,甚至连声音和风都落在身后,这一剑是罗恩至今为止最为锋利精炼的一击。

它本应斩断美丽的女子,爱丽丝穿着的华美裙装的首级──

「── 到此为止了」

她仅仅稍微倾斜了头部,轻易地躲开了罗恩一生中最高境界的一剑,并像是轻吐了一口气般吐词,爱丽丝猛踏地面,向前迈进。

罗恩没有得到释出第二剑的时间,因为这个『大灾』的终极存在,并没有给予他机会。

※ ※ ※ ※ ※ ※ ※ ※ ※ ※ ※ ※ ※ ※ ※ ※ ※ ※ ※ ※ ※ ※ ※

在被上方的冲击打倒后,罗恩无能为力地深深嵌入了街道之中。

「———」

俯冲入地面的剑客的身影被爱丽丝俯视着,她翻起裙摆转身背对了那位面前的男子。

对方已无再战之力,背对着他也毫无威胁。

可悲的是,即使对方还有余力,即使发起偷袭,也无法触及到爱丽丝。

「趁你命还在,最好离开帝都。」

这是对一个弱者来说,不过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若对一位强者说,则是经历了死战后的告诫。

对于罗恩这样的对手来说,这句话尤为麻烦——他不是弱者,但也不算强者。若硬要区分,他处于常人的巅峰。

而在如今的帝都,这样的现实几乎可以说,仅仅是存在本身就是罪过。

「罪过,是吗?到底,我凭什么口……」

爱丽丝轻柔地捂着自己的胸口,似是在诅咒自己一般低声吐露。

但决定已经作出。而且已经无法以任何借口后退。只要能够挡住无论多少人汹涌而至。

如果能做到这一点,爱丽丝与尤加尔多的故事 ——

「——为何,你还要站起来。」

爱丽丝停下脚步,没有回头,仅仅向身后的气息提出疑问。

那是应该已经被她一击打倒昏迷的剑客,罗恩站起来的气息。她本以为已经剥夺了他的意识,自责自己还是太过轻率了。但如果她再加力,就可能会碎裂他的头骨。因为她并不打算夺走对方的性命。

她已经充分地传达出了力量上的差异,难道她的认识还是太过天真了吗?即使存在力量差距,有时人也不得不坚持下去,但这也是一个例子吗?

「就算知道对方不打算放过自己,也有背水一战的时候。但是,我……」

「……并不是那个,意思。那才是,问题所在」

微弱的沙哑响应超出了爱丽丝的理解。

如果这是战士的自豪或者男人的尊严之类的东西,爱丽丝是不会理解的。

爱丽丝不由自主地想起自己更加珍视的东西。

因此 ――

「如果你还不愿意放弃的话 ――」

在那颗心折断之前,即使听到自己内心的崩裂声也要继续。

正是那样,爱丽丝打算面对罗恩的意志之时――

「……啊?」

她转过身,爱丽丝目瞪口呆地睁大了双眼。

这只是转瞬间的事,然而,罗恩突如其来地弥补了与自己之间力量的差距,这并非是什么畸形的状况,也没有人加入这场景,代替罗恩将武器对准了爱丽丝。

在场的只有罗恩一人。但是,的确让爱丽丝惊讶的是罗恩本人。

—— 他手中的刀锋,将自己的喉咙致命地划破。

「怎么会……」

一个拍子,下一瞬间,被割断的喉咙喷涌出了恐怖的血流。

转眼间,街道被溅出的血液染红,罗恩・赛格蒙特的身体里生命之源流淌出来,被地面吸收。

「为什么……?」

爱丽丝的唇间透出像是喘息般的气息,面对着这个超出理解的景象。

在那样的爱丽丝面前,罗恩的脖颈处血液四溅,他睁大了含着疯狂之光的眼睛,嘴角流出逆流的血液,笑了起来。

他一边笑,一边说:

「即使身死,我也是 ――」

话还没说完,罗恩的蓝色双眼突然翻白,嘴角涌出的血流不止,倒下了。

爱丽丝意识到这不仅仅是失去意识,而是失去了生命,她本能地冲过去,试图抢救这个男人的生命。

但是,她的手未能触及男人的尸体。

因为 ――

「―― 我必将抵达『天剑』之境」

向着刚刚起步的爱丽丝发起攻击的,是刚刚死去的罗恩・赛格蒙特的殭屍,它们从四面八方涌来,成群结队地一起扑了上去。

※ ※ ※ ※ ※ ※ ※ ※ ※ ※ ※ ※ ※ ※ ※ ※ ※ ※ ※ ※ ※ ※ ※

当被放出的龙息贯穿帝国都市街道而来的时候,亨克尔几乎无能为力。

他只是本能地挥动剑,匆忙在地面上挖了一个勉强能够避难的小洞。就在洞中,他几乎是侥幸地躲了进去。

但是这个行动,或许连安慰自己都谈不上,因为龙息沿途地面都被深深地蚀刻着,靠近他的痕迹足以说明这个避难所可能并不真正安全。

就这样,亲龙王国经年守护着的『剑圣』家系,现任当家亨克尔・阿斯特雷亚的一生,讽刺地被『龙』之气息无影无踪地抹杀了——

「喂喂,老头子,可不能就这么轻易死掉啊。」

亨克尔的后颈被抓住,从生硬打开的洞里被硬拉了出去。他的身体被猛烈地向上拽,紧接着,他闻到了龙息燃烧世界时散发出的焦臭味。

「哇,哦哦哦啊啊啊!?」

他的视野急速旋转,额头裂开流血,嘴角溢出胃液,身体里的一切毫不留情地四散开来,感受着漂浮的感觉,然后他的身体重重地落在了地面上。

被扔出去,因身体无法自由移动而无法接好姿势,用手撑地起身,环顾四周。

「——呜」

不禁发出呻吟,是因为目睹了自己直到刚才所在位置的惨状。那里似乎被龙之气息所轻抚,正喷薄着白色的蒸汽而彻底消散了。如果逃跑慢了一步,自己也会变成那蒸气的一部分吧。

「大家一直忙于进攻,让我在南边大闹引人注意本就是我的任务……哈!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啊……?」

「本以为你已经逃了,没想到你还真有种,老头子」

这话语虽粗鲁却含着肯定的赞赏,当亨克尔转向那边,他看到站在那里的是拯救了自己的身影。

正对着逆光,看不清对方的脸。刚才龙的尾巴猛击的冲击还在,耳鸣也让他无法清楚辨认出那是熟悉的声音。

但是,对方似乎不关心这些,只是自顾自地咧着牙,走了上前。

以跪在地上的亨克尔为背景,与前方正怒目而视的巨大『云龙』对峙着。

然后,在自己胸口前用力击掌。

「—— 老头,我会帮你一把的!就像『能够拔起克伟因之石的人不是一个人』这句话一样!!」

—— 就像兽类咆哮一样,被誉为『拯救佛拉基亚帝国免于覆灭小队』的先锋,加菲尔・汀泽尔,向着与『云龙』的战争高声发出战吼。

Copyright © EXP 2023 all right reserved,powered by Gitbook最后修改时间 : 2024-09-02 04:46: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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